認真起來的馬小樹，演技可謂是……小區級別，不能再多了。

  導演捂臉製片撓頭男主角陳鑒冰看了也摳腳，其他人自然不必說了，都在看笑話。

  於是，馬小樹又一連NG了十次。

  還好今天是試拍，導演知道馬小樹是一個純新人，沒有任何表演經驗，所以利用開機儀式後的時間給他練練。不練不知道，一練嚇一跳，初中生文藝匯演的小品都比這強。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馬小樹天生就不是演戲的料，他屬於毫無天分那種。

  休息的時候，馬小樹還在反覆練習下車動作，看得出來很認真了。

  他和大頭騎的車是一台紅色嘉陵125。

  這個鏡頭挺簡單，兩個劫匪在手機店門口的摩托上抽菸，然後麻起膽子下車行動，台詞也只有兩個字……動手。

  演大頭的潘大龍被偷窺捂得都快中暑了，滿頭大汗，一臉幽怨地看著馬小樹，欲言又止。

  大哥！

  你下個車還同手同腳？

  配上那過分認真的表情，屬實有點不太聰明。

  馬小樹是不會緊張的，他是太刻意。

  周圍的演職人員們都笑了，馬小樹越認真越好笑，帶著點辛酸。

  笑得最厲害的是馬小樹的新室友寧宇恆，同樣是歌手出身，差距還是挺大的。馬小樹的糟糕表現，讓他感到平衡，畢竟，同一檔選秀節目出道的，憑什麼你這麼紅？

  他身邊那個漂亮的小妹妹也在笑，但被寧宇恆的爆笑聲嚇到了，她心想，你這有點惡意嘲笑了吧？

  寧宇恆還對她說：「你看那個瓜批！頭盔還在冒煙哈哈……」

  馬小樹取下頭盔走過來，給寧宇恆來了一招頂你個肺。

  「咳咳咳……」

  寧宇恆蹲在地上劇烈咳嗽。

  馬小樹拍拍手：「笑小聲點兒嘛，鬧麻了。」

  寧宇恆：「咳咳……尼瑪！大家都在笑，你為啥子只打我一個？她也笑了。」

  小妹子嚇得縮起了脖子，別打我！

  馬小樹道：「我跟其他人又不熟，下不去手噻。」

  寧宇恆無言以對。

  導演已經從監控車裡跑出來了，因為馬小樹打人了，不過，看他倆還在鬥嘴，似乎也沒什麼恩怨，只是搞起耍。

  馬小樹：「導演！剛剛我哪兒演得不好，我改。」

  導演撓了撓頭，又摸了摸鼻子，沉思片刻，道：「你太演了，痕跡太重。簡單來說，你剛才那麼多次的表演，都沒有抓住角色的性格和內心本質，這是單純地在重複劇本裡面的描述。首先，你要理解和明確角色的行為動因，動因是啥？」

  馬小樹：「搶手機店。」

  小妹子：「噗嗤……對不起，別打我。」

  寧宇恆終於站起來了：「放心，他馬小樹這麼厲害，是不會打女人的。」

  馬小樹：「誰說的？在我這兒男女平等。」

  導演打斷：「動因！動因！莫批跨卵跨了，馬小樹你先把角色動因理解了。他為啥子拿起槍不去搶銀行，而去搶手機店？」

  馬小樹：「劇本你寫的嘛，我咋曉得為啥子？」

  饒小智導演又撓頭：「胡廣生這個角色，一直想幹大事，但實際上卻是一個色厲內荏的人，他並不強大，內心很脆弱，自卑。他只是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一個被命運嘲弄的角色，一個悲劇。懂？」

  馬小樹搖頭。

  小妹子忍不住說：「他不敢搶銀行。」

  馬小樹頓時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就是慫嘛。」

  饒導：「對啊！這就是這個角色的底色，他看似剽悍的行為，和他真實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說回你剛才這段戲，他為啥子抽菸？」

  馬小樹：「有菸癮？」

  饒導退了兩步，打量馬小樹：「你特麼逗我耍邁？給他設計抽菸這個行為，肯定是有原因的，用動作表現他內心的情緒。他下車前的心理活動，應該是劇烈的、矛盾的、富有變化的！抽菸，是一種掩飾，更是一種自我鼓勵。」

  說完他看著馬小樹，馬小樹也看著他。

  顯然是沒懂。

  小妹子道：「打雞血。」

  馬小樹：「噢！曉得了，抽菸的時候還很慫，抽完就彪起來嘛？」

  饒導詫異地看了一眼小妹頭，又看向馬小樹：「對啊！劇本里寫得明明白白，我剛才說得也清清楚楚。」

  馬小樹皺眉：「你完全沒有寫明白說清楚，人家妹娃兒三個字就說清楚了。」

  饒導：「所以還是我的問題？」

  馬小樹：「那不然喃？」

  饒導又看了小妹頭一眼，對馬小樹說：「你再來一條。」

  來就來！

  馬小樹跟小妹子虛心請教：「這種又慫又蠢的劫匪，該咋個演？」

  小妹子臉紅紅，因為大家都看著她，尤其是導演的目光非常詭異，帶著一種驚奇和自我懷疑的成分。

  她說：「演啥子嘛，你直接真搶劫，豆愣個。」

  於是馬小樹又坐上了摩托，和大頭一前一後，抽菸，下車，動手。

  一氣呵成。

  「卡！這一條過了，休息一下，再保一條。」

  導演撓著頭問小妹頭：「鄭熙恩，你是怎麼做到的？」

  妹頭一臉純真：「導演說得太複雜，太專業了，他又沒演過戲，肯定聽不懂啊！我小時候拍戲也是聽不懂。」

  「聽不懂？那他這一條為啥突然就演好了？」

  「他那氣質，需要演嗎？」

  導演：「……」

  饒小智陷入了沉思，對啊，一開始找馬小樹演這個角色，就是因為他鬼迷日眼的氣質跟角色很契合。可不同的是，角色是假勐，馬小樹是真勐啊。

  第一條過了，後面就逐漸輕鬆起來。

  馬小樹開始了打劫，第一次打劫還有點緊張，但導演覺得這種緊張恰到好處，居然演得無比絲滑。

  圍觀群眾們也迷湖起來，馬小樹的演技怎麼突然就爆發了？

  這場戲拍完，馬小樹給鄭熙恩送了兩個橘子。

  鄭熙恩只有十五歲，在劇里演男一號的女兒，是一個很重要的配角，她也是山城人，因為跟馬小樹溝通無障礙，所以被饒導帶在身邊當翻譯。

  她的翻譯不能說精準無誤，那至少也是牛頭不對馬嘴，然後馬小樹就懂了。

  導演：「朝天花板開槍要突然，要快，開完槍要給反應……無論是動作還是台詞，都要突出緊張感。是緊張感，不是說你內心的緊張，當然角色肯定是緊張的……」

  翻譯：「嚇自己一跳。」

  導演：「摩托車掛到樹上後，角色的內心是崩潰的，同時也很茫然，是命運給他開了個玩笑……」

  翻譯：「哦豁！」

  拍完了這段戲，導演自己都是懵的，明明馬小樹的理解完全不對頭，為什麼最後出來的效果，又是正確的？

  這有什麼？

  馬小樹最擅長通過錯誤的過程得出正確的答桉。

  天快黑了，劇組正在收東西，饒導找到蹲在馬路邊嗦粉的馬小樹說：「小樹啊，今天拍攝還算比較順利，你記住今天的狀態，胡廣生這個角色就是這種情緒，以後得拍攝裡面，你要注意狀態和情緒的一致性。」

  馬小樹眨巴眨巴眼睛。

  饒導看向旁邊喝奶茶的鄭熙恩：「你給翻譯一下。」

  鄭熙恩：「不用演，繼續當成真的。」

  饒小智表情古怪，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馬小樹秒懂，連連點頭，只要把角色的故事當成真的，馬小樹的表演就自然多了。

  真的搶劫，真的逃跑，真的遭殘廢女威脅……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因為翻譯在的原因，馬小樹的戲份拍得還算比較順利，難度在於胡廣生是真的慫，但馬小樹特別剛，演不出那種慫的感覺。

  還是翻譯鄭熙恩找到了辦法，他對馬小樹說：「想一哈，如果打死她要扣你錢，被發現也要扣錢。是啥感覺？」

  馬小樹立刻就慫了，本來就只有十五萬，還要交稅公司又要扒皮，一個多月工作到手只有三萬塊。

  再扣就喪德了！

  一旦代入了要扣錢的設定，馬小樹慫得非常絲滑。

  導演非常好奇，鄭熙恩到底是怎麼發現馬小樹的BUG的。

  鄭熙恩說：「哦，這個啊，前幾天他送我的橘子我沒吃，他又要了回去。而且，他每天去蹭陳鑒冰老師的飯，看得出來是個嘿摳門的人。」

  導演覺得自己學到了，也運用起來，在一次NG後威脅馬小樹，再NG就扣他錢。

  然後，馬小樹把他監控器搶了，敢扣錢老子把你設備搬空！

  導演很不解，又去請教鄭熙恩小妹妹。

  小妹頭直翻白眼：「假扣錢他會怕，真扣錢他打死你。樹哥愣個簡單一個人，你們為啥子就搞不明白？他就是那種典型的，順毛子狗。」

  導演：「為什麼你小小年紀懂這麼多？」

  小妹頭：「因為我也是山城人啊，山城崽兒不都這副德性嗎？」

  經過二十多天的拍攝，馬小樹、潘大龍和任汐素困在老房子裡的戲份拍完了，效果據說不錯。

  之所以是據說不錯，是因為馬小樹自己根本不懂，粗剪的一些片段他也看了，除了搞笑的片段，其他的他根本分不出好壞，只聽任汐素說馬小樹演得不錯。

  既然不錯，那就要請翻譯官吃頓飯，感謝一下她，馬小樹能完成這份工作全靠鄭熙恩翻譯得好，導演表達能力不行。

  吃的是火鍋，馬小樹把寧宇恆、潘大龍和任汐素也喊上一起，沒有叫陳鑒冰。

  理由也很充分，怕辣著他老人家。

  鴛鴦鍋？

  不可能的事！馬小樹跟陳鑒冰老師的感情，還遠沒到這一步，他不配山城人讓步吃鴛鴦鍋。

  酣暢淋漓的一頓火鍋吃完，大家感情迅速升溫，直到寧宇恆埋單，感情才有所冷卻。

  寧宇恆一臉懵：「為什麼是我付錢？」

  潘大龍：「你自己要跟馬小樹搶著付錢，馬小樹就把機會讓給你了呀。」

  寧宇恆：「……」

  馬小樹則看向潘大龍：「大頭，你咋搶都不搶一哈？」

  潘大龍冷笑：「老子只要搶一步，這頓火鍋就是我埋單了！我還不清楚你的人品？」

  翻譯官鄭熙恩感覺好像被馬小樹請客了，又好像沒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