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縣，綜合大樓，四層，有點老舊，背陰地方爬滿青苔。
陽光照進進會議室，會議桌邊坐滿了人，氣氛卻像大樓老舊一樣，沉悶低沉。
主持會議的是兩個副縣長，周嵐清，曹興旺，兩個人資歷差不多，年紀也相仿，都是頭髮有點花白。
老縣長現在身體不好，還在外地休養，圈內都知道，下一任就在這兩位身上。
「各位，說說看法吧。」
好一會，周嵐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緩緩開口。
「周縣長，我覺得沒必要考慮，這件事，嚴重影響社會治安，必須嚴懲。」
公安局長曆囯臉頰如刀削，聲音洪亮，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依法辦案，有理有據。」
「曆局長，稍安勿躁。」
財政局長王福義慢聲慢語，白了一眼歷囯：「上百人街頭鬥毆，多大的規模，這在改革開放後，最大規模了吧，報上去，得震驚全國。」
「是啊，我也覺得這件事不要聲張，能低調就低調，驚動高層，大家誰也承擔不起。」
王福義身邊，一個矮胖老頭插言，滿臉圓滑的笑。
「胡局長，你這叫什麼話，低調，就是縱容犯罪，既然駐軍那邊交給我們處理，就要有個處理的樣子。」歷囯義正辭嚴：「如果要承擔責任，我這個公安局長來，大不了去了這頂烏紗帽。」
「你說得輕巧。」胡局長毫不示弱：「真正追究起來，首當其衝的是兩位副縣長，還輪不到你。」
大家目光再次看向兩位並肩而坐的副縣長，這才是關鍵，直接和他們前程有關。
曹興旺翻了個白眼，淡淡說道：「你們看我幹什麼，民主嘛，就是各抒己見，大家一個一個來，別急。」
這是要挨個表態了，教育局長老劉戴著眼鏡，憤而起身：「我同意曆局長建議，從重辦理，給年輕一代樹立榜樣，不能打打殺殺。」
「老劉，這事和教育無關，你坐下。」
吳秋偉站起身，大聲說道：「我支持低調處理，能放就放。」
「吳局長，你想放的是吳情義吧，聽說你們私交不錯。」
有人反駁，語氣帶著譏諷，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那麼多人被抓，關係網錯綜複雜，哪個部門都有人求情。
「屁話 我就是就事論事，別給我扣大帽子。」
吳秋偉有點急了，他確實收了不少好處，原以為這件事複雜，幾乎關系所有人，肯定不了了之。
偏偏周嵐清為首的一幫人不鬆口，非要查辦到底。
「吳局長，注意你的言辭。」
周嵐清不悅地哼了一聲，政府會議不是罵街，這吳秋偉有點囂張。
當然，官場上混，大家都不傻，囂張要有底氣的。
周嵐清下意識瞥了一眼身邊的曹興旺，後者一臉平靜。
「我覺得，不用這樣爭論，乾脆舉手表決。」
吳秋偉收斂一下情緒，大聲建議：「按照人多一方執行，人少的保留意見。」
「我覺得可以，這樣拉扯下去，解決不了問題。」
曹興旺這時忽然做出決定，側臉看了一眼周嵐清：「老周，你覺得呢？」
「就這樣吧。」
周嵐清微微苦笑，想要拋開利益辦事 真的很難。
就像眼下，不知道有多少被關係網打撈，黑道白道，多少有點牽連。
表決開始，果然，支持周嵐清嚴查的人沒幾個，都是息事寧人，不驚動。
「就這樣了，立即放人。」曹興旺臉色一正，沒有明顯的喜悅，但語氣意氣風發：「封鎖消息，低調處理。」
這麼大的事，處理好大功一件，老縣長在退休前，也不想出差錯吧，留下好印象，為自己鋪路。
「明白。」
吳秋偉等人高興地大聲回答，立即站起身。
那些關押的人，大批家屬在不同單位等著回話呢。
叮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周嵐清下意識按了一下免提，裡面傳來一位姑娘清脆聲音：「二位副縣長，徐局要臨時參加，電話會議。」
「哪個徐局？」曹興旺下意識問一句，事情已經定下來，這時候參加，有點掃興。
「徐沛然。」
現場立即沉默，站起身的人緩緩坐下，周嵐清看著曹興旺：「接嗎？」
「你說呢。」
曹興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廉政督導負責人，誰敢不接。
而且在這節骨眼上。
電話立即被接進來，辦公室里響起徐沛然爽朗的笑聲：「大家不要緊張，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沒有死亡是最大的幸運，做出處理意見沒有？」
「還沒有，請領導指示。」
曹興旺反應很快，立即回答，顯得很誠懇，似乎剛才舉手表決壓根就沒有過。
「我給大家一點建議。」徐沛然也不客氣，甚至就是下達命令：「經濟建設，是現在發展的重中之重，但，治安是保駕護航，也不能忽視，這次必須清理新安縣，給招商引資，民生發展，留一片晴天。」
「重點那些不務正業，混跡社會的人，決不能姑息，這件事，周嵐清負責，歷囯執行，除惡務盡，知道嗎。」
「明白。」歷囯站起身，眼神明亮：「那些小混混，我打算一個不留，全部勞改。」
「這是你們的方式，我不參與，給個報告就行。」
徐沛然準備結束，胡局長忽然跳起來：「那個喬宇是罪魁禍首，事情因他而起，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所有目光投向胡局長，這時候跳出來，不合時宜，有點越級上報的意思。
顯然，也是有人讓他整死喬宇。
罪魁禍首，大領導不會放過，隨便撂句話，就是絕路。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會議室也是鴉雀無聲。
「剛才說話的是誰？」
徐沛然忽然問，聲音平靜。
「老胡，您認識的，上次還見過您。」
王福義忽然想到什麼，急忙提醒，也算為胡局長求情，那次微服私訪，胡局長可是送過禮的。
「我了解農村，質樸善良，沒有逼到一定份上，不會動手。」
徐沛然聲音忽然提高：「老胡，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農村走一走，別脫離實際。」
嘟嘟嘟。
電話掛了，胡局長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也不顧場合，大聲吼起來：「誰他媽給徐沛然通風報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