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夜，格外寧靜。
小街上，已經空無一人，月色清冷。
街道兩邊的門面房，只有劉秀的裁縫鋪還亮著燈。
劉秀坐在案子前，低頭修補著旗袍上的洞。
一針一線，細緻均勻，最後形成一個和色彩花紋搭配的小蝴蝶。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看了看手中的旗袍，劉秀有種特別的喜愛。
電影電視裡經常看到，這是城裡人穿的衣服。
挺好看，有種優雅的氣質。
要是自己有一件，是不是也很好看。
記得喬宇和黃皮皮他們看電影，都喜歡盯著那些穿旗袍的女人，目不轉睛。
尤其是那種到大腿的。
劉秀臉頰羞燙。
抖開旗袍看了看，還好，開叉很低。
下意識想要穿上試試，又忍住。
這是別人的衣服，穿了雖然不會被知道，但劉秀還是覺得不合適。
可又真的心癢。
心中掙扎了好一會，看了看一旁的布匹，心中一亮，不如自己做一件。
布料肯定沒人家的好，就做個樣子，這玩意在農村也不適合，偷偷穿著玩，總可以吧。
出於對做衣服的痴迷偏愛，劉秀毫不遲疑地行動起來，把旗袍鋪開，量了尺寸，用粉筆記在案子的木板上。
拿出花紋有點相似的布，裁剪起來。
房間內，響起一陣剪刀的咔嚓聲，小姑娘滿臉興奮。
裁剪好，開始坐在縫紉機前，細心加工。
夜更深更靜，小房間內，縫紉機聲音有節奏地篤篤篤響著。
劉秀偶爾停下來，擦一擦汗，側臉聽一下，裡面小房間，喬宇的鼾聲很響。
今晚，應該和喬宇躺在床上的。
可這衣服太吸引人，喬宇似乎也太累。
這樣也好，劉秀想起夫妻過日子的情形，男人休息，老婆忙碌家務，做飯洗衣服。
心中滿滿的溫馨幸福，暖暖的，說不出的充實。
一邊繼續做衣服，一邊輕輕哼起小曲。
幸福，有時候和物質條件，真的無關。
衣服做好，外面天已經放光，今天小街逢集，沒時間再睡覺了。
把做好的旗袍掛起來，劉秀打開門，到做早點的人家，買了一些包子油條過來，又用煤球爐做了點稀飯。
喬宇睡得還很香，劉秀捏住他的鼻子：「懶蟲，起床了。」
喬宇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
劉秀拿來一身新衣服，一邊給喬宇穿上，一邊說著：「這是給你做的，一直沒送過去，看看合不合身，哪裡不舒服，我再給你改……」
喬宇感覺，劉秀今天話特別多，鬧鬧叨叨，像個小媳婦。
喬宇坐下來吃飯的時候，集市上已經有很多人。
農村人起得早，街道邊已經有很多小攤位擺下。
有兩位中年婦女到劉秀店裡，劉秀急忙拿著包子，一邊吃一邊迎過去。
翻出幾件衣服，遞過去：「嬸，已經補好了，如果覺得不滿意，再拿過來。」
兩個人給了一塊錢，剛出門，史紅梅和史玉珍走進來。
劉秀急忙把包子大口吃完，拿過疊放整齊的旗袍，遞給史玉珍：「你看看，還滿意不。」
史玉珍展開旗袍，仔細尋找一下，才看到原本破損的地方，那裡變成一隻翻飛的小蝴蝶，栩栩如生，和旁邊的花紋圖案融為一體。
「滿意，太滿意了。」史玉珍笑得合不攏嘴：「這圖案，這手工，簡直絕了，就像原來就有一樣。」
「多少錢？」
史玉珍摸了摸口袋。
「不用，不用。」劉秀擺了擺手，小姑娘也變得精明了一些：「以後，我在小南街，少不得紅梅姐照顧，她昨晚還幫我修理了門板。」
「一碼歸一碼。」史玉珍還是堅持。
「真的不用，就繡了個蝴蝶。」劉秀再次擺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一件旗袍：「我還得感謝你呢，給我帶來個樣品，你看，我按照你衣服的款式，自己做了一件。」
這時，史紅梅和史玉珍才注意到那件仿製品，一起看過去。
「真好看。」
史紅梅眼睛一亮：「賣給我怎麼樣，你自己再做一件。」
「你身材比我高，這件不適合。」劉秀搖了搖頭：「你要是喜歡，我給你再做一件。」
「行，我明天來拿。」
「紅梅，你喜歡，姑到市里時候，給你帶一件。」
史玉珍在一旁插言：「這種布料，質感差了很多。」
「不用。」史紅梅看著劉秀仿製的旗袍：「就這樣挺好，有點意思就行，又不是天天穿，再說，布料便宜，壞了也不心疼。」
劉秀幫史紅梅量了身體各部位的尺寸，史紅梅才開心地離開。
喬宇昨晚橫掃小南街的消息，一大早就飛速傳播開來。
貧窮年代，鄉下信息比較閉塞，但村里村外的消息卻傳得飛快。
八卦的人，非常多，尤其是那些閒著的三姑八婆。
小南街又是人流動最多的地方。
一整天，都是各種有關昨晚打鬥的議論。
「喬宇那小子夠狠，一個人，單挑一條街。」
「我也看到了，趙范被打得就像一條狗，昨晚都尿褲子了。」
「那小子不是好人，就該收拾，不過，這喬宇打上人家門，也不是好人。」
「這話就錯了，人家喬宇是為了自己的女人……」
附近村，有知道內情的，立即把喬宇和劉秀的關係，還有趙范糾纏劉秀的事，繪聲繪色說了一遍。
「這喬宇倒是有情有義。」
原本對打架鬥毆有點反感的人，立即也變得支持喬宇。
自己的女人，是不可侵犯的。
這是一種共識，喬宇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年輕人覺得喬宇好樣的。
姑娘們聽了眼睛放光，衝冠一怒為紅顏，這種文雅故事他們不知道，但哪個女人不想自己有這種男人。
喬宇，成了她們眼中的英雄。
但小南街的年輕人，還是有一點不服氣，尤其是史家三兄弟，被譽為小南三條龍。
三個人一起找到史紅梅：「姐，我們小南街絕對不能這樣慫了，昨晚我們三個不在家，今天，我們要去挑戰。」
史紅梅正在電影院放映室忙碌，頭也不抬，一邊倒帶一邊說道：「別給我丟人現眼，人家喬宇為了自己女人，你們為什麼，爭口氣？喬宇是養豬大戶，你們怎麼不和人家比，最近老實點，把我惹毛了，連你們都收拾。」
小南街，江家裁縫鋪。
店鋪門面很寬大顯眼，一大早開始，就人來人往，生意格外的好。
老闆江宇成四十幾歲，穿著很傳統的長衫，一臉溫和的笑。
小女兒江小月在一旁忙碌著，給客人量著尺寸。
中午時分，客人稀少很多，江小月鬆口氣，擦了擦汗。
趙范一瘸一拐走進來，鼻青臉腫。
「表哥。」江小月笑起來：「這樣子上街，也不怕丟人，昨晚的事，都傳遍了小南街。」
「滾一邊去。」趙范翻了個白眼，靠近江宇成：「姑父，你可要幫我出口氣。」
「我能幫你什麼，打架。」江宇成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趙范：「整天不學好，吊兒郎當，你遲早得被人打死。」
「姑父，小南街裁縫鋪可是江家的天下，你能讓一個小丫頭搶你生意嗎。」
「別給我挑撥離間，那個劉秀我沒放眼裡。」江宇成擺了擺手：「倒是你，要想出口氣，光明正大地和那個劉秀較量一下。」
「我又不是裁縫，較量個屁。」
「你爹不是跑運輸，有點錢嗎，你可以在劉秀對面，開一家服裝店，現在農村也有人買衣服，只是要價格低點就行。」江宇成對服裝很了解，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劉秀手工，和你批發來的價格沒法比，她很快就得關門。」
「這主意不錯。」趙范眼睛一亮：「只是，我也不懂服裝。」
「讓小月幫你。」
江宇成眯了眯眼，服裝也是與時俱進，裁縫這個傳統手藝，漸漸會被量產成品代替。
服裝店遲早的事，讓趙范試試水。
同時，對劉秀江宇成也很不滿，那小丫頭手藝不錯，關鍵手工價錢還低，影響了自己生意。
最好把她擠走。
小南街不管裁縫鋪還是服裝店，就應該是江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