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不遠處街道邊，有兩個人在說話，好像在爭吵。

  聲音隨風飄來，斷斷續續。

  引起喬宇注意的，是爭吵的一方是那個賣票姑娘，高萍。

  另一個是個中年男子，細高個，顯得很瘦。

  吵了一會，細高個轉身離去。

  高萍呆呆站立，路燈不太明亮，照在臉上，有點暗紅。

  喬宇信步走過去，輕聲問：「那是你爹嗎。」

  「不是，是我男人。」

  高萍笑了笑，抬手拂了一下劉海：「我們快要結婚了。」

  「年紀……」喬宇斟酌著：「好像大了一些。」

  「不是好像，就是大了一大截，和我爹差不多。」高萍也不避諱，大大方方說道：「我需要一個城市戶口，這份工作也是他家親戚找的，說白了，我不想在村里種地。」

  高萍停頓了一下，又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擇手段的壞女人。」

  「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喬宇搖了搖頭，每個人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方法，這樣總比那些出賣身體的強。

  不過，說實話，也強不了多少。

  「你錯過晚班車了吧。」高萍換了話題：「今晚找好住處了沒有？」

  「還沒，我打算在街上隨便對付一夜，天不冷。」

  「那不行，下半夜還是有點涼。」高萍搖了搖頭：「到我那吧。」

  「你家？」

  喬宇猶豫了一下，帶個年輕男人回去，似乎不適合。

  「別亂想，我還沒結婚，一個人租房。」

  高萍明白喬宇的想法，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我先請你吃飯，家裡沒什麼東西，在街上湊合一下吧。」

  隨著夜幕加深，街道上的路燈顯得明亮一些。

  影劇院旁邊，有一個路邊攤，幾張小方桌，賣的是手工水餃。

  「就這吧，手藝不錯，我喜歡。」高萍拉著喬宇坐下，向老闆揚手：「劉叔，兩碗韭菜雞蛋的，份量多一些。」

  「稍等。」

  老闆答應一聲，低頭忙碌著，生意不錯，幾乎坐滿了人。

  喬宇看到有個中年男人在喝酒，下意識咂了一下嘴。

  他不是酒鬼，完全是心裡鬱悶，想要喝幾口。

  「想喝？」高萍很細心，眨了眨眼，柳眉彎彎。

  「算了吧。」

  喬宇四周看了看，小路邊攤，沒有提供酒。

  「我去去就來。」

  高萍起身，很快拿著兩瓶白酒，還有一包花生米過來。

  「這多不好意思，讓你破費。」

  「客氣啥。」高萍拿過碗，兩個人都倒上：「今天在車上，謝謝你出手，傍晚又跑了一趟，二虎他們都沒上我這倆車，被你鎮住了。」

  高萍忽然放低聲音，貼近喬宇：「他們可能真的認為，你是我的姘頭。」

  說完，高萍吃吃笑起來 一臉嫵媚。

  喬宇不知道如何回應，現在，也沒心情和姑娘說笑。

  端起酒，喝了一口，辣辣的。

  「從小到大，我最佩服大英雄。」高萍用碗和喬宇碰了一下：「我敬你。」

  水餃端上來，兩個人慢悠悠地邊吃邊喝。

  旁邊吃餃子的客人換了幾批。

  街道上，有一輛轎車路過，後面座位上是個中山裝的男人，眼睛瞄了一眼喬宇和高萍，忽然吩咐：「前面停一下。」

  幾分鐘後，中山裝出現在路邊攤前，要了一碗餃子，走到喬宇旁邊，驚訝地說道：「真巧，又遇到你們。」

  喬宇看了看，是今天車上給自己讓座的那個人。

  「坐。」喬宇拍了拍身邊的凳子。

  中山裝也不客氣，坐下就自我介紹：「我叫齊英豪，今天多虧你，不然我的鋼筆會被搶走，那可是一個好朋友送的，意義很大。」

  「小事。」喬宇悶酒喝了不少，有點上頭，大大咧咧擺手：「我叫喬宇，再遇到這樣的地痞流氓，儘管找我，分分鐘收拾他們。」

  「夠豪氣。」齊英豪向老闆喊道：「今晚這兩位算我的。」

  「那多不好意思。」喬宇看了看齊英豪面前的兩支鋼筆：「你們做教師工資也不高，看你，頭髮都有點白了。」

  「教師？」齊英豪愣了一下，旋即打了個哈哈：「工資不高，請二位吃頓餃子，還是可以的。」

  「老頭，要不，把我們幾個的錢，一起付了。」

  旁邊，一張桌子邊坐在三個年輕人，都是短袖衫，其中一位看著齊英豪，咧嘴笑著。

  「滾一邊去。」

  喬宇心情不好，加上喝了酒，煩躁地向那幾個揮了揮手。

  「敢讓我們滾，你小子夠狂。」

  三個年輕人一起站起身，這才看出都是身材壯實，五大三粗。

  說話的看樣子年紀最大，鑲著兩顆金門牙，張嘴有亮光。

  「大金牙，別給我惹事。」

  賣水餃的老闆顯然很熟悉，急忙過來打圓場：「幹嘛和一個鄉下孩子一般見識，沒看他喝多了嗎。」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饒他一次。」大金牙倒是沒堅持，扭身就要走，忽然頓了一下，又把轉過去的半個身子轉回來，盯著喬宇：「我好像認識你，你就是那次在摩托車店裡，和李艷一起鬧事，還倒了滿地汽油，威脅大師姐放了你的那個傢伙。」

  余家武館的人。

  喬宇腦袋炸了一下，酒意醒了很多，急忙低頭：「你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什麼大師姐。」

  喬宇倒不是怕這三個人，而是眼睛餘光看到街道那邊，一位背著長劍的姑娘大步走過來。

  真是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吃頓餃子都能遇到對頭，這大師姐年紀不大，功夫可不比吳斌胡六等人差。

  脾氣似乎也不好。

  伸手摸了摸包里的弩弓，壯壯膽。

  柳如燕那張烏鴉嘴，被她說中了。

  喬宇低頭，心中忐忑。

  余慧已經走到近前，大金牙剛招呼一句大師姐。

  余慧已經擺手阻止，目光盯著喬宇，冷聲說道：「抬起頭來。」

  喬宇躲不過，只好抬頭，咧嘴笑了笑：「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果然是你。」

  余慧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身勁裝，背後劍穗在微風中微微飄蕩。

  在她身後，還是跟著一群人，都穿著練功服。

  對於喬宇，余慧可是記憶深刻。

  那天在摩托車店，喬宇用一桶汽油鎮住她。

  對於余家武館的千金，大師姐。

  簡直是恥辱。

  剛才，隔著街道，她就比大金牙先認出喬宇。

  「站起來。」

  余慧殺氣騰騰，攥緊拳頭。

  身邊的人都沒有動，大師姐這是要親自動手，找回場子。

  喬宇掃視一眼氣勢洶洶的一群人，緩緩站起身，面對余慧。

  同時，一直胳膊支撐在拐杖上，穩住身體。

  實力懸殊太大，但不代表不還擊，一頓打估計免不了，只是輕重問題。

  喬宇腦中快速盤算著各種結果，光棍不吃眼前虧。

  他甚至考慮，放棄抵抗。

  「你腿廢了？」

  余慧有點意外，看著喬宇的拐杖。

  「受了點傷。」

  余慧為難了一下，對殘疾人動手，不僅自己，武館都丟面子。

  忍一忍再說。

  余慧拳頭放鬆：「道歉，今天先放過你。」

  「對不起。」

  喬宇立即低頭，這姑娘，還挺不錯，不欺負殘疾。

  大丈夫能屈能伸，道個歉無所謂。

  「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大金牙顯然想在余慧面前表現，大聲吼道：「跪下。」

  說著，一腳踹向喬宇的腿彎。

  「別……」

  高萍急忙站到喬宇身邊阻攔，大金牙出腳很快，來不及收。

  嘭。

  高萍被踹得向一旁歪倒，趴在一張桌子上，桌上有剛才客人吃剩下的餃子。

  立即沾了一聲湯汁，還有餃子的碎屑。

  踹錯了人，大金牙愣了一下。

  桌上一碗餃子，齊英豪剛才沒吃幾個。

  喬宇迅速端起。

  啪。

  整碗扣在大金牙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