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從省里新近空降江清的,據說在秘書長的位置上,僅僅是試試水,軟著陸,很快就會提拔為副市長的。
她三十七、八歲,還未到徐娘半老的年紀,長得雖然不算美翻天,可是臉上獨有的官氣,加上眉眼臉蛋上絕對精緻的化妝處理,顯出了少婦才有的溫婉誘人。一頭半長的小卷披肩發,一支墨色發卡卡住發梢,露出白生生的水晶耳朵。臉呈鴨蛋形狀,兩支細眉彎彎如月牙兒,肌膚極白,好像從未曬過太陽的水豆腐……整個感覺是讓男人衝動、讓女人發瘋的架勢。
不過,她再愛美,在今天這個場合,也不得不板住臉孔,保持著適度的笑容,對著話筒,宣布發布會開始。
先是分局局長介紹了案情,然後是一線偵查員介紹現場。
大記小記來了上百家,長槍短炮支在主席台下,焦距對準台上,好像要法場炮決似地。
記者們顯得相當興奮和緊張,這可是一條大新聞,肯定上頭條。
發布會進行得麿麿嘰嘰,又是提問又是回答,弄了半個小時,總算輪到當事人張凡了。
張凡想的是趕緊說完走人。
所以,一上來,便簡單地道:「……該說的,局長和警長剛才已經說了,情況大致就這樣……」
一個小鬍子記者問道:「你們天健公司這次損失多少?」
「這個還沒有財務的詳細計算。」張凡道。這個小鬍子本來不該問這句話,它涉及到天健公司庫存量的商業秘密數據,所以張凡避開了。
「你們天健考慮到內部作案的可能性沒有?」一個看樣子相當強勢的資深女記者問道。
她約有三十多歲,看表情是那種看不起男人、欲望不得滿足的老姑娘樣子,不過,打扮得非常體面,一身大紅職業裝,翻出一抹白領,下面紅色短裙只齊膝部,白色的絲襪,腳蹬一雙黑色高跟鞋。肌膚雪白,一雙大眼睛,大概是裝了假眱毛,忽閃忽閃的,很是撩人,只是胸不十分高,但也算中等偏上相當有開發空間,好在臀部很發達,彌補了胸部的不足,使男人有得一瞥。
她的這個問題,令張凡很反感。
可以說,這個問題提得相當不禮貌。
就好比有人在人行道上被車撞了,有人問傷者「你是不是沖司機飛眉眼了?」
而提出這種很惡意的問題之後,她竟然毫無愧色,微笑著等待,就像站在陷阱邊等著獵物進坑一樣。
看來,這位提問婊經常拿這種問題來「開發」猛料!
為的是打讀者的眼球!
她一定屬於那種為了業績而不顧職業道德的個別不良記者了。
如果提問題的是男人,而且……如果不是在這個場合,那麼提問題的人就倒霉了,因為張凡會動手。
可是,當著市里領導的面,當著這麼多鏡頭,張凡總不至於往她腹部拍一掌給她做個絕育手術吧!
張凡以平生最大的毅力,壓住胸中的怒火,冷冷地道:「這個問題,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你自己回答好了。」
女記者被刺了一句,不但不收斂,反而更加狂了,大聲道:「據我所知,有些公司為了逃避債務,在宣布破產之前,製造被盜現場,藉機將庫存轉移。從剛才警方介紹的案情來看,這次天健公司被盜,情況特別可疑。請問,天健公司目前負債情況如何?有沒有宣布破產的打算?」
這一句,引起一片嘆聲。
犀利呀!犀利!
好多人,包括台上的領導,都不由得把佩服的眼光投向女記者。
而站在台上的吳局長,則悄悄地皺了皺眉頭,把疑色的眼光投向張凡,心想:張凡……畢竟是有前科的人,他不會在這裡面做局吧?
幾乎所有的懷疑目光都投向張凡。
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是呀!這個案子太可疑了!」
「天健原來是家騙子公司!」
「肯定是在外地吃官司了,賠不起,要宣布破產!」
「這不是特別像建國初期時的『轉移浮財』嗎?」
「無商不奸!」
「這種黑心老闆,就該抓去判他無期!」
女記者見自己的話把張凡問住了,心中相當得意,臉上也是意氣飛揚,聲音頓時提高了幾度,以窮追猛打的勁頭問道:「作為天健公司的董事長,張先生,據我所知,你坐過兩次牢!」
「啊?原來是監獄裡放出來的!」
「監獄裡泡過的,好人生壞水,壞人變魔鬼。」
「怪不得膽兒這麼大,竟然敢做假案!」
有人高聲問道:「你們市警察局,為什麼不對天健進行審查,就一口咬定天健被盜?」
「去!蛇鼠一窩!」有人小聲道,「警局說不上吃了天健多少好處呢!」
女記者聽見眾人紛紛聲援,幾乎得意得快飛起來了,大聲道:「天健公司董事長,你今天不要迴避,你也不可能迴避,你必須當眾講清你坐牢的原因!」
張凡眯著眼,有些發蒙。
一股氣從胃裡上竄,竄到嗓子眼裡,噴不出來。
難受死了。
張凡出道以來,從未親手殺人,更是從未產生殺人的想法。
而此刻,他真想殺了這個女記者。
女記者又哼了一聲,道:「如果不解釋的話,我們無法對天健公司董事長的人品人格有明確的判斷。請張先生還是解釋一下,也好打消廣大消費者的懷疑!」
張凡臉上脹紅,「你,代表廣大消費者?」
女記者冷笑一聲:「請你正面回答記者的提問!」
聽她的口氣,她就像法官一樣,張凡是一個受審的罪犯。
台下眾記者見女記者這樣強勢,有的搖頭,認為她過分了。有的點頭,認為她很給記者增光。更多的觀眾則是含笑等待戲劇往前發展。
張凡被逼到了死角。
看樣子,沉默不語,等於承認自己是個作惡多端兩進宮的惡犯了。
如果給社會大眾造成這樣的印象,以後,好多人會迴避天健公司的產品:罪犯生產的東西,抹在臉上,心理不舒服!
不過,被人逼著來說話,相當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