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陣時,張神醫能不能手下留情?」
顯然,夫人說出這話,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才吐出口的。閱讀
見張凡沒有反應,她繼續說道:「我今年七十多了,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她聲音微顯哽咽。
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忍住淚水不至於落下來。
張凡心中一熱,喉頭髮咸。
這麼大年歲,風燭殘年了,其言也善,其心也悲……張凡不能不有所感動。
真人性,真母愛……
張凡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不忍心直言拒絕,但也無法沉重接受。
進亦難,退亦難,進退兩難。
「唉!」張凡禁不住輕吁一聲。
眼下的場面,比生命相搏更讓他為難。
夫人靜靜地看著張凡,老眼裡滿是期待。
張凡避開她的眼光,盯著榻榻米上的竹蔑,久久不說話。
身後,一陣溫香飄來,沁入臟腑。
小雅芳無聲地挨著張凡坐下來。
她的手,柔若無骨,搭在他的膝上。
張凡扭過頭,看見一雙清澈的瞳仁,和一張美如彎月的臉。
「主人,」小雅芳的聲音細微如絲,卻縹緲如仙樂叮咚,字字珠璣,句句如潤心甘泉,「岡山先生剛剛走了,如果武田君再發生什麼不測,夫人的晚年怎麼辦?我跟隨主人時間不長,但早己認定要一生侍候主人,沒有別的想法了,如果主人不小心失手了,我以後怎麼辦?我求求主人,這場擂台賽,還是不要打了!」
小雅芳說到此,淚珠滾落臉頰,低首伏到張凡膝上,顫微微低泣不止。
這一段話,如熱流,直入張凡心田。
伸出手,輕輕放在她柔絲上,輕撫幾下,眼中已然是潮濕晶瑩了。
夫人的話,打動了張凡一半。
小雅芳的話,又打動了一半。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好吧,夫人,我答應你,在擂台上不傷害武田君。」張凡終於道。
夫人聽了,臉色轉憂為喜,急忙站起來,給張凡施了一個大大的躬身禮,「張神醫,老嫗謝謝了。」
送張凡出門時,小雅芳低聲道:「我本意是希望你取消打擂,不是讓你不顧自己安危手下留情。如果你在拳台上縮手縮腳,讓我更不放心。」
「咦?」
「你不傷害武田,武田卻是一心傷害你,這樣一來,你就更危險了。我看,還是不要打了。」
張凡心中也是沒底,但表面上安慰小雅芳:「你放心,我心中有數,不會受傷的。」
小雅芳不相信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武田君是B國第一流的高手,從來沒敗過,主人,你不要輕敵啊!」
張凡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鑽進車裡開走了。
晚上九點半鐘。
拳場內,人聲鼎沸。
一陣又一陣的喇叭聲、鑼鼓聲,掀起熱辣辣的聲浪。
整個大廳,有如熱鍋沸水煮王八,一片翻騰一片亂。
觀眾的情緒,提前達到了嗨點。
幾支統一服裝的拉拉隊,互相拉號子,互相對罵。
備戰休息室內,張凡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一口,吐出一團煙霧,整個人顯得輕鬆平常。
不過,他的內心卻沒有表面那麼愜意。
對岡山夫人的那句承諾,無形中給他加上了一個負擔。
錢亮和鞏夢書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邊,面前是武盟的幾個工作人員。
「小凡,你不必遵守你的承諾。拳台上,你死我活啊,別犯傻啊!」錢亮不安地提醒張凡。
剛才,張凡已經把岡山夫人的事跟錢亮和鞏夢書講了。
鞏夢書也是一再搖頭:「不合理,不合理的承諾。這樣的話,你會縮手縮腳,很容易出問題。」
「小凡,我本來買五千萬賭你勝。這樣一來,我只好撤籌碼了。」錢亮不滿地嘟囔。
張凡倒是不擔心武田的功力,他唯一擔心的是剿榮居合術:若是五行定空訣不能壓制剿榮居合術的話,張凡將無法重創對方,也就是說,小妙手再厲害,也只能是打在虛空上,而打不到武田。
正在這時,張凡的手機響了。
點開一看,竟然是岡山夫人。
張凡壓低聲音:「夫人……」
「張神醫,」手機里傳來夫人的聲音,「我已經跟武田談妥,雙方只比武藝,不傷對方。」
「噢?」張凡一擰眉頭。
「請相信我。我兒子聽說你已經同意不傷他,深為感動,因此托我傳話過來,為了能分出武藝高下,他在場上棄用剿榮居合術,雙方只用實力說話。」
棄用?
對於這樣的結果,張凡還是認可的。畢竟五行定空訣能否抵住剿榮居合術,還是個未知數。若對方棄用,更顯公平。
「好的。夫人,我明白了。也請轉告武田君,我同意這樣的打法。」
放下手機,張凡無語片刻,忽然對錢亮耳語道:「你的籌碼不用撤了,可以再幫我加一些。」
「怎麼?」鞏夢書和錢亮都湊到張凡臉前。
「雙方暗約,只拚實力,不用偏門邪術,這樣的話,我勝算增加。」
兩人聽了,頻頻點頭。
錢亮馬上掏出手機,把自己的賭注加了一倍,又替張凡買了五千萬。
「這樣的話,小凡實力應該是略勝一籌的,錢總,幫我買兩千萬吧。」鞏夢書也托錢亮幫自己買了張凡勝。
而此時,看台二排一角,一個瘦小的身影,低頭而坐。
此人身穿連帽衛衣,帽子兩邊遮住半邊臉,只露兩隻鬼鬼的眼睛。
他看了看手錶,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悄悄提起手機,湊在嘴邊,小聲道:「這個角度,這個距離,我有百分之百把握打中他……可以,年總,可買武田勝,籌碼越高越好……好,好的,謝謝年總,這三千萬,賽後兌現我立馬還你……」
放下手機,他暗暗摸了一下左臂。
厚絨衛衣袖子裡,藏著一支二尺長單發暗駑。
這是武林中常見的「袖駑」,顧名思義,藏在袖子裡,抬臂發射。
衛浮子在繡花針大小的鋼針上淬了劇毒,鋼針可穿胸而過,殺人於無形,殺人不留痕跡。往往是只見人死,找不到死因。
因為駑身較長,導向極好,準確率極高,熟練掌握的話,二十米之內百發百中。
而此人坐的位置,離拳台的直線距離,不足十五米!
他就是衛浮子。
今晚,是他復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