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夢書的話雖然不軟不硬,卻很在理兒,話里的意思是說:沒辦法!你安排下面的人事先做的那些工作,那是你安排的,我們又沒有叫你去安排,難道還要我們為此賠你損失不成?難道你要逼著我們今天非簽字不可?
開發商老總突然發生的變故顯然不高興,他看了看劉董,用不尋常的口氣道:「很抱歉,有些話,我一直埋在心裡沒說出來。因為我們是朋友,鞏先生和張先生從京城大老遠來濱海,我一直以待客的禮節招待,不想被你們誤會我,所以有些該說的話沒說。可是,事到如今,也是為了防止誤會,我不得不把話明說了。」
「請說,無妨。」劉董道。
鞏夢書笑道:「在商言商,大家把話擺到桌面上最好。」
「好,那我就……」開發商老總舒了一口氣,好像如釋重負,然後拉開辦公桌抽屜,從裡面取出一隻大大的文件袋,輕輕地推給鞏夢書,「鞏先生,張先生,你們自己看吧……」
鞏夢書和張凡各自看了對方一眼,眼裡透出疑惑神情。
然後鞏夢書打開文件袋,從裡面抽出一大疊文件來。
粗粗一看文件的大標題,二人已經明白了:這是一份擬好待簽的樓盤銷售合同。
甲方是眼前的開發商老總,乙方……真是出乎張凡意料,竟然是B國的世伯!
世伯?!
上次在京城,得知他來大華國要投資房地產,原以為他要在京城、香州等一線城市投資,沒想到他竟然來到了一個二線城市濱海市投資房地產。
他的手,伸得好長啊!
難道,他也看中了濱海房地產市場的巨大潛力和價值窪地?
兩人繼續細讀下去,不禁背後冒起涼風來:
太可怕了!
真是宇宙風、大手筆!合同中要買的不是一幢兩幢,而是把整個小區全部吃掉!
要知道,這小區可是整整26幢樓房啊!
每幢都是30層以上,最高的48層!
統統吃掉的話,既使明後年房價只漲百分之十,也是一筆巨額利潤!
經濟學的基本規律是,成本資金越大,能獲得的利潤率越低。比如,拿一百塊錢去農貿市場批發水果,然後把它賣掉,可能一天就賺到一百元,利潤率是百分之百。
可是,如果你拿一億元,你去做什麼來一天掙到一億?
就是這個道理。
也就是說,世伯買下這些樓盤,如果見利出手的話,只要賺到幾個百分點,也是巨大的收穫。
而種種跡象表明,濱海市的房地產業上漲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這不是盲目看多,而是全國房地產大環境所致!
「岡山?」鞏夢書自言自語地道,看了看張凡。
張凡指著乙方世伯的名字岡山,悄悄跟鞏夢書耳語道:「這個岡山,就是小泉教授的世交,經常來大華國炒地產的那個,上次他去京城……」
鞏夢書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嚴峻。
以岡山家族在B國的實力,鞏夢書、錢亮和張凡三家的實力加一起,也比不上岡山的實力一個零頭!
雙方不在一個數量級上!
如果跟這樣的實力派國際資金大鱷纏鬥,很可能頭破血流。
張凡把文件裝在文件袋裡,重新用細繩纏好封上,順桌面推送給老總,道:「也就是說,跟我們談合同的同時,你們也跟B國的岡山集團在談?」
「沒錯。」開發商老總自信地笑道,臉上並無一點愧色,「而且我們和岡山先生談得也很認真,雙方草擬合同比你們更早。而且,你已經看到了銷售價格,也是九五折。」
「我可以問一下嗎,既然合同早就草擬下來了,為什麼沒有簽字?」張凡問。
「呵呵呵,」老總笑了起來,順手拍了拍劉董的肩膀,「答案在劉董身上!劉董是我的老朋友,你們二位又是劉董極力推薦的買家,我當然要先把樓盤賣給你們嘍!不然的話,我在劉董面前,可是丟了份子喲!」
這一說,使得劉董臉上很有面子,他微微樂著,並不說話。
劉董雖然不說話,但跟說話沒有什麼區別,他用眼神在向鞏夢書表明:你們這筆買賣中,我確實在這裡做了好多工作喲,現在我幫你們辦成事情了,你們卻不簽字,這叫我有些下不來台吧?
老總一邊把文件袋收回到抽屜里,一邊看了一下腕上的名牌白搭費力手錶,道:「不瞞張先生說,我和岡山已經約定妥當,如果今天十點之前,我們之間的合同沒有簽字,那麼,十點鐘,岡山將準時到來跟我簽合同。如果我們已經簽了合同,那麼岡山將到來跟我簽不一樣的合同,也就是去除了你們要買下的幾幢樓房之後的全部樓房。」
張凡、鞏夢書和劉董,三人不約而同的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九點五十分。
還有十分鐘,岡山就會到達?
岡山到達後,會簽下合同,把全部樓盤買下來,那樣,張凡這邊,就只能當看客了,只能眼巴巴地看岡山怎麼賺大把的錢了,然後,眼巴巴地看岡山把錢弄回B國。
這就跟從大華國血管里抽血然後把血辦理給B國差不多。
這些年來,一些投機取巧的所謂外商,不把錢拿來大華國投資做實業,而是跟一些大華國人合謀,到處割韭菜,「偷」走了大華國多少錢!
劉董一聽,有些坐不住了。
在劉董看來,這筆買賣是必賺的大買賣,怎麼可以不簽!這塊蛋糕,我們不切,岡山會一刀切去!
以他對開發商運作內幕的了解,開發商的房地產開發資金,大多是槓桿資金,風險極大,萬一樓盤蓋成,資金不能及時回籠,那麼資金立即崩盤,開發商有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
所以,開發商急於賣樓,並不能說明這樓盤前景不好,而是因為資金回籠的限制!
要是開發商有足夠的錢來運作周轉,他就不會出手,而是捂盤待漲。
這位老總,他捂盤捂不起,所以才急於出賣。
這對於買家,絕對是個機會。
「張先生,」劉董頓了一下,「如果沒有太大問題,我感覺,簽下這個合同……也好。」
張凡卻不為所動,沒有說話。
在此期間,他懷裡的骰子又跳了兩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跳動得更厲害,撞擊著他的胸口,令他更加不敢下筆簽字。
骰子的跳動,一定和這樁買賣有關!
因為它正是在即將簽字時開始跳動,這不是一個提示信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