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雲霞，下午不用來開工了。」
李秀蘭走後，王長根獨自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一邊抽著煙，一邊逐個給工人打電話，告訴他們今天下午不用來開工的消息。
其實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多，早就過了開工的時間，李雲霞等人去到工地沒見到他們夫婦二人過來，估計早就知道了不用開工。
不過王長根還是打了電話過去。
他還說道：
「另外，明天也休息一天。」
臉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感，如鞭子一般抽著王長根的神經，讓王長根覺得必須再休息多一天，他就怕頂著一臉的傷去開工，會成為工友們的笑話。
希望等到後天的時候，臉上的青腫能夠消除一些吧。
王長根心裡如此祈禱著。
「啊？明天也休息一天啊？怎麼回事？」
李雲霞嘴比較直，於是還脫口而出說道：
「我聽說你和楊小財又鬧矛盾了，你們還在派出所門口打架，這是又怎麼了？」
王長根對此只能呵呵苦笑：
「沒什麼，一些小矛盾而已。」
然後隨便找了個理由：
「我明天要去探親，所以就休息一天。」
李雲霞「哦」了一聲，然後就沒再問什麼了。
不過她心裡清楚，這肯定和楊小財有關係。
王長根掛了李雲霞的電話之後，坐在沙發上抽菸，一根接著一根，他想起了他小兒子王小華，心裡不由有些愧疚。
王小華雖然矮小，雖然因為牙齒參差不齊而樣貌醜陋，但是他長相上確實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他怎麼能因為楊小財的三言兩語就失去理智呢？
但是潑出去的水，永遠都不可能收回來。
而且他也不可能去給王小華道歉。
在他的觀念裡頭，就沒有老子給兒子道歉的道理。
要道歉也是王小華來給他道歉，這個不孝子，竟然敢騎在他身上，用拳頭掄砸他的臉面，真的是反了天了！
想到這裡，王長根的內心，又從愧疚，轉為憤怒。
氣得他不由咬牙切齒。
他這人就是這樣，表面上看情緒穩定，實際上情緒一點都不穩定。
無能而自卑，敏感而易怒。
失敗的人生主導了他的性格，而軟弱易怒的性格，又塑造著他失敗的人生。
另一邊，王小華已經坐小四輪來到了鎮上。
他在鎮上街口等了一會兒，坐上了從鎮上去往縣城的公交車。
公交車上很多和他一樣去上學的高中生，大家都穿著校服，還有幾個是王小華曾經的初中同學。
「小華，你的臉怎麼了？」
其中一個以前的初中同學，李藝雪，來到王小華旁邊的座位坐下，關心詢問了這麼一句。
李藝雪初中的時候和王小華同一個班，李藝雪以前經常問王小華數學題，等上了高中，王小華報考了一中，李藝雪報考了二中，兩人就再沒多少交集。
「沒事，就在家裡不小心摔了一跤……」
王小華低著頭，心虛地掩飾。
他不可能告訴外人，他現在頂著半邊紅腫的臉來上學，全是他的親生父親所賜。
「這麼不小心嗎？我這裡有藥酒，半個月前我下樓梯崴了腳，我爸給我買的，消腫效果可好了，我翻出來給你用吧。」
李藝雪連忙將書包放到胸前背著，拉開拉鏈翻找著。
翻出了一小瓶跌打藥酒來。
「不用不用……」
王小華連忙婉拒，「這怎麼好意思？」
李藝雪卻很大方：
「沒事，你拿著，我腳踝已經好了，留著也用不上。」
王小華本來就不擅長拒絕別人，他唯有滿心感激：
「那謝謝你了李藝雪，等下周我再去你學校還回給你。」
李藝雪卻說：
「不用還我，送你了。」
王小華卻說：
「要的，一定要的，你哪個班級的，下周日我去你們學校找你。」
李藝雪就說：
「要不你加我QQ吧，到時候來了我學校好聯繫。」
王小華卻露出尷尬苦笑：
「我沒QQ，也沒手機。」
李藝雪只有尷尬笑：
「哦哦，這樣啊，你們一中管得嚴，不讓學生帶手機，不像我們二中那樣自由……我在高二（3）班，到時候你來了要是看不到我，將這瓶藥放我桌面上就好，我的桌子就在第二排左邊靠牆的位置。」
「好好……」王小華心裡默默記下李藝雪的班級信息，下周日他一定要去將這一瓶藥送回給李藝雪的。
李藝雪這時又開口說道：
「我聽說你在你們高中，經常考全校前五，上次全市模考你還考了全校第二！王小華，你可真厲害，初中的時候都沒見你考進過全校前五，上了高中竟然進步了這麼多！不像我，上高中之後，發覺數學好難啊，成績一落千丈了，以前初中的時候，能考全級前二十，現在全校前二百都考不進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藝雪感慨之餘，眼神里對王小華滿滿的欣賞和羨慕。
王小華雖然個子矮小，樣貌不出眾，但是他的學習確實很厲害。
而高中時候有些女孩子挺單純的，她們不會因為樣貌和金錢去厭惡一個男同學，反倒可以因為某個優點而去仰慕一個男同學。
當然，也僅僅是單純的仰慕而已，不夾雜任何不乾淨的思想。
「你努力點，成績肯定也能上來的……」
王小華不太會安慰人，所以只乾巴巴說了這麼一句話。
車上兩人聊了很多，都是李藝雪主動開口找話題，王小華尷尬地應和著。
四十多分鐘的車程，終於到縣城了。
整個過程王小華既覺得受寵若驚，又覺得煎熬。
多年的沉默和自卑，讓他早已失去了和女生相處交流的能力。
他甚至會不由自主覺得，李藝雪主動和他搭話，是對他有別的心思，但是理智過後他就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他的無端幻想罷了。
人家只是心地善良，單純地同情他而已。
這世界上又會有哪個女孩子，會喜歡像他這樣要身高沒身高，要樣貌沒樣貌的男孩子呢？
絕對不可能有的。
如果真有，那絕對是騙子。
「王小華，你要努力讀書，讀書是你唯一的出路，別去想有的沒的。」
王小華心裡如此告誡自己。
好斷絕一切不切實際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