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山城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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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連濤山的前一日,暴雨忽停,『艷』陽高照,暑氣熏蒸,酷熱難當,季節在頃刻間『交』替-

  正如魏十七所料,極北高空的元氣再次由癸水轉為離火,古語云:「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這絕非一句虛言。

  如意飛舟從雲間掠過,楚天佑伸手試探著離火之氣,低聲道:「從今以後,天地間恐怕只剩下兩季。」

  魏十七心中一動,接口道:「兩季,旱季,雨季。」

  他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楚天佑只是怔了一下,喃喃重複了一遍「旱季雨季」,嘆道:「很好,很貼切。」

  這個世界四季分明,沒有旱季雨季的概念,楚天佑第一次聽到,覺得新奇而貼切。魏十七的試探得到了答案,失望和慶幸糅雜在一起,他確信對方並非與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哪怕他有先見之明,大力推行「魚眼石」充當修士的貨幣,把未來的命脈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這裡,他是孤獨的,是獨一無二的。

  雨過,天晴,如意飛舟的遁速快了數倍,七八個時辰後,連濤山遙遙在望。

  連濤山位於中原腹地,距離京城八百里,乃國朝龍脈所在,大江穿山而過,九曲八折,霧氣繚繞,宛若仙境。

  卞慈在江邊降下飛舟,魏十七極目望去,只見一座大城依山而建,屋宇鱗次櫛比,高低錯落,山腰之上,郁郁青青,數峰並立如戟,幾座恢弘的大殿隱沒在林泉間,『露』出飛檐斗拱一角。

  卞慈當先引路,魏十七攜著卞雅的小手,楚天佑負手在後,四人沿山路繞城而過,一路看些景致,登上連濤山。

  魏十七初來乍到,卞慈略盡地主之誼,為他細細解說:「連濤山半山半城,山城同名,城中仙凡『混』居,多是散修和外來的小宗『門』,由山澤殿遣修士坐鎮。山腰問心亭以上,乃是我太一宗宗『門』所在,有五峰七殿之稱,五峰為鶴唳峰、斧皴峰、岳渟峰、山魈峰、烏墮峰,七殿為風雷殿、山澤殿、天風殿、沉魚殿、凌霄殿、鬥牛殿、『玉』『露』殿,鶴唳峰乃掌『門』清修之地,風雷殿、凌霄殿在斧皴峰,山澤殿、『玉』『露』殿在岳渟峰,天風殿、鬥牛殿在山魈峰,沉魚殿獨占烏墮峰。」

  魏十七記起曹近仁所言,問道:「連濤城中可有肆廛和質庫?」

  卞慈為之語塞,她和妹子終年不下鶴唳峰,甚少踏足連濤城,對其中的『交』易所知有限。楚天佑不知他為何在意肆廛和質庫,隨口道:「不錯。」

  魏十七談興甚濃,又問道:「連濤城中仙凡『混』居,莫非金銀黃白之物與魚眼石共用?」

  卞慈有些尷尬,只得看了看楚師叔,支支吾吾說不下去。

  楚天佑道:「凡間之物用金銀,仙家之物用魚眼石,質庫可通兌,其中的章程,由山澤殿監管。百聞不如一見,你若有暇,不妨去城中逛逛,一看便知。若有什麼不解,可尋山澤殿的當值弟子問詢。」

  魏十七打蛇隨棍上,笑道:「可惜囊中羞澀,看中了什麼也買不起。」

  「遠來是客,讓卞慈陪你去,看中什麼,只管拿走,太一宗掌管肆廛,旁的不敢說,送你些小玩意,還作得了主。」

  「多謝前輩厚贈,小子愧領了!」

  楚天佑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顯然早有預謀,不禁笑了起來,道:「你想找什麼?說說看,不必繞彎子!」

  魏十七也不瞞他,老老實實道:「想找幾丸駐顏丹。」

  卞慈扁扁嘴,心中有些疙疙瘩瘩,駐顏丹顯然不是自用,還「幾丸」,他到底有幾個人要送?

  楚天佑不置可否,「駐顏丹稀罕得緊,看你的運氣了。」

  四人說說談談,一路逶迤而上,不一刻來到山腰問心亭,亭為六角,伐鐵木搭建,歷風雨彌新,纖塵不染,顯然有禁制維繫。

  魏十七踏入亭中,舉頭望去,只見五峰柱天,左二右三,山路一分為三。

  「鶴唳、烏墮往左,斧皴、岳渟、山魈往右,居中通往後山。」卞慈仿佛記起了什麼,「那個……連濤山不得輕易飛遁,觸動雷火劫雲,器毀人亡,生死自負,魏師兄乃劍修,慣於御劍飛行,這一節忌諱卻不可不知。」

  「雷火劫雲呵……」當年在赤霞谷,滾滾火雲障天,金蛇狂舞,銷盡五金飛劍,這是克制劍修的大殺器,魏十七至今記憶猶新。

  天空湛藍如洗,白雲如絲如縷,卞慈生怕他不信,道:「雷火劫雲桀驁不馴,不定什麼時候就掙脫禁制,橫貫四野,一時半刻收不回來,萬一撞上了,哭都來不及!」

  「我知道,你放心。」

  卞慈幾句話透『露』出不少信息,魏十七聽了倒有些擔憂,連濤山的護山大陣雷火劫雲不易掌控,遠遠談不上收放自如,碧梧島妖鳳一飛沖天,摶扶搖而上九萬里,須有雷火劫雲相助,才能將其制服,關鍵時刻不要出什麼岔子,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他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

  卞慈關照了魏十七幾句,又向楚天佑躬身行禮,道:「師叔,我這就帶魏師兄前往鶴唳峰拜見掌『門』,師叔是否同行?」

  楚天佑沉『吟』片刻,道:「我另有要事,你們先去吧。」

  卞慈目送他折向右行,往斧皴峰而去,似慢實快,身影晃了數晃,消失在林間,這才撫著『胸』鬆了口氣,神情輕鬆了許多。

  「你很怕他?」魏十七有點好奇。

  卞慈探頭望了望,低聲道:「師父說,在連濤山,我們誰都不用怕,唯獨在楚師叔跟前,務必要老老實實,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沒有就別吭聲。」

  魏十七笑笑,他很難想像,這些話出自太一宗的掌『門』潘乘年之口。

  卞雅覺得無聊,一迭聲催促道:「姐姐姐姐走了走了……」

  魏十七彎腰將她抱起,放在自己肩頭,道:「好,這就走!」

  卞慈步履輕盈,折向左,一路小跑著奔向鶴唳峰。她和妹子從小在鶴唳峰長大,對她來說,鶴唳峰就是她的家。至於她的生身父母,她一點都不記得了,沒有任何印象。

  有的時候她想,為了斬斷塵緣,生身父母會不會死於非命?自己會不會被法術洗了腦,忘記了一切?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只是……想想而已。即使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她寧可說服自己相信,生身父母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平靜地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一對『女』兒還活著,在哪裡,在做什麼。

  與其絕望,不如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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