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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夕照,暮色四合,二人牽著手回到無涯觀,余瑤把清明留下的東西交還給他,兩件,一枚劍丸,一柄飛鐮。
藏雪劍為五色神光所創,受損不小,好在沒有傷及根本,以丹火洗鍊一番,便可回復原狀,魏十七放下心來,將劍丸吸入腹中,又提起飛鐮細細看了一回,嘀咕道:「這算是補償?」
清明留給他的飛鐮,正是魯平遺下的五色神光鐮,質地非金非木,樣式古樸粗礪,從刃到柄渾然一體,彎折如鉤,似乎是取某種妖禽的骨骸煉製而成,鐮柄為脊柱,鉤刃為鳥頭,略加舞動,只覺得頭重腳輕,遠不及慣用的鐵棒趁手。
他掂了掂分量,詫異道:「飛鐮重心不穩,如何能御?」
余瑤為他解釋一二,御鉤鐮不同於御劍,另有巧妙之處,鉤鐮不同,心法各異,所謂一器一法,涇渭分明,五色神光鐮和血月草刈鐮是鉤鐮宗的至寶,向來一脈相承,法不傳六耳,魯平既已辭世,五色神光鐮便無人可御,只能作尋常兵器使。
魏十七本有意把五色神光鐮交給余瑤,聽她這麼說,也絕了這個念頭。他凝神想了片刻,忽然記起胡人耍彎刀的技巧,弧來弧往,迴環成圓,試著演練了一回,倒有些心得。
他的心思活泛起來,五色神光攻守兼備,無物不刷,著實厲害得緊,若能將這柄五色神光鐮煉為己有,倒是平添了一份助力,清明將此鐮留給他,恐怕是存了同樣的念頭。
魏十七當下將五色神光鐮收入劍囊中,問道:「清明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等你回來了,好好歇幾天,養足精神,去鎮妖塔拜見掌門。」
魏十七心中一緊,望著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巒,久久沒有說話。終於要來了,他想。他的心激烈地跳動起來,大幕緩緩拉開,他可以預見到即將到來的一切,這個世界最底層的秘密,將呈現在他面前。
紫陽道人會要他做什麼?
食指在窗欞上輕輕敲擊著,他沉思著,發覺自己竟然有那麼一絲期待。
是的,期待。
余瑤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著,笑道:「天晚了,想吃什麼?」
這算是撒嬌?無師自通?魏十七「呵呵」笑了起來,「喝點酒吧,其他隨便,有肉就行。」
「等我一會兒,就回來!」余瑤緊了緊手臂,歪過頭,像小貓一樣在他肩頭擦了擦臉頰,邁著輕盈的步履出門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魏十七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他從爛銀指環中取出赤玉葫蘆,拔去塞子,倒出六翅水蛇。被困於葫蘆中多時,小蛇兒萎靡不振,懶洋洋盤作一團,眼半開半閉,連額頭的玉角都黯淡了幾分。
魏十七摸摸它冰涼的身軀,找出幾隻毒蛛的毒囊,餵它吃了,小蛇稍稍精神一些,纏在他指間,挨挨擦擦,似乎意猶未盡。
「沒有存貨了,明天帶你去毒蛛谷,現殺現取,新鮮熱辣。」
小蛇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順著胳膊游到他肩頭,盤作一團,不一刻便沉沉睡去。
伏在窗台等了一陣,棧道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他望見余瑤窈窕的身影,手裡提著一隻食盒,一路小碎步,奔上樓道,匆匆回到靜室中。
看到他肩頭的六翅水蛇,余瑤急忙收住腳步,苦惱地抿起嘴,欲言又止。
魏十七將小蛇放在角落裡,仍用八女仙樂屏遮起來,隨意道:「很怕蛇嗎?」
「還好,只是不大喜歡,有點膩心。」余瑤跪坐在地,將食盒打開,取出一壺酒,兩隻酒盅,四碟下酒菜,獐子,野豬,山雞,土龍蛇,都是肉食。
她喜滋滋拈起衣袖,斟了兩盅酒,微微翹起蘭花指,遞了一盅給魏十七,自己取了一盅,笑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滿飲此盅,平安是福。」
魏十七與她碰了碰酒盅,一飲而盡。酒是好酒,醇香撲鼻,清冽甘爽,余瑤量淺,陪他慢慢喝了一盅酒,斯斯文文吃了幾塊肉,剩下的全在魏十七肚中。
不知是不是酒意的緣故,燭光下,余瑤臉頰微紅,容光煥發,眼角眉梢,平添了許多嫵媚。
她乜了魏十七一眼,用手輕輕打著拍子,輕聲唱道:「明月清風,良宵會同。星河易翻,歡娛不終。綠樽翠杓,為君斟酌。今夕不飲,何時歡樂?」
停了停,又唱道:「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攲枕釵橫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靜夜之中,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驚心動魄,不知怎地,魏十七感到某種不詳的預感。
他們,能一起走到最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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