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申屠平」都停留在地面上,閒庭信步,盯著「陳素真」的一舉一動,所過之處雪層冰消瓦解,化作氤氳水汽,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隔著50多米深的土層,它能感應到對方的氣機,如同冰層下的泉眼,活潑潑跳動。腳下不斷傳來隆隆爆炸聲,如悶雷滾動,大地在顫抖,隧道坍塌了一大截,「馮煌」被土石阻攔,沒能繼續追上去。然而「陳素真」並未急於脫身,她停了下來,體內血氣充盈,節節攀升,著手嘗試最後的「破冰」,手下的「寄生種」棄其而去,消失在隧道深處。
終於到了這一步,拼死一搏,聽天由命,「申屠平」心中不無唏噓,「陳素真」為什麼如此倔強,一定要出頭,不肯順從它,安於現狀呢?它單膝跪地,伸手撫摸著堅硬的凍土,溫柔得像情人的手,「陳素真」正在他身下,地底深處的隧道里,搬運全部血氣,試圖將品階提升至「長老」,「申屠平」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哪怕親手毀了它!
一步成佛,一步成魔,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向漁」的氣機戛然而滅,「申屠平」感同身受,下意識抬頭望向地安門方向,它最為倚重的左臂右膀折了一條,「陳素真」竟暗地裡藏了一手,直到此刻才圖窮匕見,心計之深,令它頓感不安。稍一猶豫,「申屠平」不為所動,收回注意力,仍死死盯住正主兒不放。
然而就在它分神的一瞬,地下隧道內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陳素真」趁著「申屠平」的威壓稍減,抓住轉瞬即逝的時機,生生嚼碎口中剩下血晶,一股腦吞下肚去。「申屠平」頓覺不妙,蓄勢已久的一拳猛地擊落,勁力凝而不散,如利劍般直插地底,土石崩解,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隧道頂部炸將開來,正位於「陳素真」頭頂上方,如同張開血盆大口。
千鈞一髮之際,「陳素真」體內血氣沖開極限,險之又險更進一步,右手握拳趁勢反擊,將拳力生生壓回。隧道承受不住重壓,頃刻間斷為七八節,從地底深處炸將開來,50多米厚的土石如火山爆發,盡數打在「申屠平」身上,它面色猙獰,腦中一片空白,下一刻喉嚨被一隻冰冷的手扼住,天旋地轉,身不由己飛上天,又重重壓倒在地,砸得渾身骨節盡數脫開,毫無還手之力。
「申屠平」張開一雙血眼,望著近在咫尺的「陳素真」,七竅中淌出黏稠的黑血,劇烈咳嗽幾聲,忽然沒頭沒腦問道:「是誰殺了『向漁』?」
「陳素真」心下瞭然,這是關鍵的「勝負手」,對方的意念緊緊鎖住自己,威壓如十萬大山,壓得它喘不過氣來,若非「向漁」中伏斃命,令「申屠平」稍一分神,出手慢了半拍,是否能順利闖過這一道難關,殊未可知。
它微微一笑,沒有理睬「申屠平」,單手握住對方的咽喉,血氣如針刺入體內,里里外外毫無秘密可言,「寄生主」所在的肉瘤附著在第18節脊椎骨上,縮成一顆棗子大小,十分隱蔽。選擇權回到了自己手裡,是留它一命,還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申屠平」又道:「留我一命,為你衝鋒陷陣,泗水城一市三區,你是唯一的『蟲主』,下一輪的廝殺將至,你我同出一巢,正當一致對外,何必手足相殘!」
「陳素真」心念數轉,陷入了沉思。同一蟲巢內的「寄生主」有貴賤之分,「上將」和「先鋒」屬於上位者,「雜兵」是下位者,上位對下位有絕對的威壓和控制,只有「上克下」,沒有「下克上」。然而上下位的區分又並不固定,寄宿相當於「第二次投胎」,契合的宿主能提升「寄生種」的品階,按照周吉的說法,進一步細分為「貴胄」、「嬰兒」、「僕人」、「長老」、「親王」若干小境界,大抵相差兩個以上小境界,可視作上位與下位的分界嶺。她已穩穩晉升「長老」品階,高出「申屠平」一個小境界,高出「馮煌」兩個小境界,考慮到同巢血脈的壓制,雖不能絕對控制,也沒人能幫對方以下克上。
同出一巢,一致對外,「申屠平」的話切中利害,「陳素真」很快拿定了主意,放了它一條生路。一場同巢之爭就此降下了帷幕,「申屠平」耗費不少血氣,把脫開的骨節重新續上,招呼「馮煌」前來拜見「蟲主」,甘居其下,從此不再起爭鬥之心。
泗水城一市三區,降下的蟲巢不在少數,但真正能及時找到宿主,熬過漫漫暴風雪,成功站到食物鏈頂峰的並不多,如今塵埃落定,「陳素真」脫穎而出成為「蟲主」,其餘「寄生種」團結在它的麾下,匯攏成同一股勢力,只有一個聲音發號施令,也算是搶先一步,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既定目標,可以稍稍喘一口氣。
「錢鴛」、「石烽火」、「向漁」的先後殞命是不小的損失,令「陳素真」手下乏人可用,有些捉襟見肘,權衡利弊後,它把「申屠平」留在上關區,把「馮煌」派下浦區,自己遷往元隆區,而慷慨地把泗水城區交給周吉。得知這個消息,集團的三位「大佬」面面相覷,連周吉的臉色都不大好看,「陳素真」這麼做雖不能說「過河拆橋」,卻牢牢拿捏住「七寸」,令他們無從反抗,進退失據。
明眼人都看得出,上關區、下浦區和元隆區像一把鐵鉗,南北鉗制住泗水城區,地鐵隧道暢通無阻,隨時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潛入腹地,發動偷襲。更為關鍵的是,元隆區的xxxxx部隊駐地還剩下很多重型裝備,加榴炮,火箭炮,高射炮,裝甲車,坦克,來不及搬走的,全部落入對方手裡,下浦區的國家糧食儲備庫儲存的稻穀、小麥和玉米,更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口糧!「陳素真」這麼做,相當於把他們強行綁上了自己的戰車,今後要人要物,要殺要剮,完全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