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陷入一片沉寂,集團又一次站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隔了許久,出於慎重,荀冶還是多問了一句:「『陳素真』可信嗎?」他知道「陳素真」前世是衛蓉娘的徒弟,既是仙都一脈,也是赤星城一脈,算得上是追隨那一位的「老人」,但淪為「寄生種」後,那些情分還在不在,誰都說不準,父母子女尚且反目成仇,更何況是隔世的異類!
周吉對此早已深思熟慮,他慢悠悠道:「兩害相爭取其輕,『陳素真』至少比『申屠平』更可靠,某種意義上,它也需要我們的幫助與配合,才能在泗水城真正站穩腳跟。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戰爭,最後的勝利者也未必是『陳素真』,真正強大的『寄生種』還沒有出現,也許是黑龍妖鳳,也許是天狐天狼,我們太弱小,活下去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汪洋中的一條船,要想不沉沒,就必須拋下一些沉重的貨物,哪怕它們很寶貴,很容易被水浸壞……我們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他意有所指,為了活下去,一切「原則」都可拋棄,乾泰集團最初走過怎樣一條路,三人都心知肚明,毋庸再提起。荀冶很快表示了贊同,他對周吉的決定沒有任何疑慮,他已經老了,渾身毛病,折騰不起,支持周吉省心省力,看在前世的情分上,相信他也不會虧待自己。
周吉將目光投向宋騏,兩票對一票,反對無效,但他還是願意給宋騏一個反駁的機會。反對是容易的,但如果沒有建設性意見,這樣的反對毫無意義,宋騏並非有「急智」的人,腦子裡一團漿糊,沉默了許久,長嘆一口氣,嘟囔著同意周吉賭上所有,博一把大的。
宋騏並非糊塗的人,只是政見不同,才與周吉漸行漸遠。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經歷了之前的「挫折教育」,他清醒了很多,放下心中芥蒂,全力配合周吉的計劃。三位大佬意見一致,就算張景和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乾泰集團上下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各部門像咬合在一起的齒輪,合作無間,為近在咫尺的子公司打起了「輔助」。
解決了內部問題,周吉作為一支還沒有完全暴露的奇兵,配合「陳素真」打了一次伏擊。
一開始戰況並不盡如人意,「申屠平」雷厲風行,驅使手下兵分三路,以平推之勢大舉入侵泗水城區,像蝗蟲過境,活人死屍一概不放過,盡數成為腹中「血食」,頭顱在沿途堆成「京觀」一般的小山,凍得結結實實,慘白可怖。與對方相比,「陳素真」兵力有限,數番接觸都討不到便宜,且戰且退,終於在鹿橋站北落入包圍。
從始至終,「申屠平」都沒有親自出手,它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陳素真」,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拿下它,一切抵抗都迎刃而解。「陳素真」自然也明白這一點,「申屠平」的大舉入侵打亂了它的計劃,被迫硬碰硬打一場消耗戰,利用地形苦苦支撐,拖延對方進逼的腳步,贏得寶貴的時間。敵強我弱,它要在己方徹底崩盤前,搶先一步把品階提升至「長老」。
亂戰之中,「陳素真」與周吉在鹿橋站碰了個頭,地面上時不時爆發激戰,樓房如同竹扎紙糊,接連坍塌,隧道里四壁開裂,看上去岌岌可危,實則極其牢固,並沒有發生大規模「塌方」,仍保持南北暢通。
形勢儘管危急,「陳素真」卻不慌不忙,似乎吃定了周吉,一旦「申屠平」取得最終的勝利,他苦心經營的「乾泰集團」將無可倖免,勢必淪為「寄生種」追捕的「血食」。周吉也沒有跟它討價還價,他把參謀部精心擬定的計劃和盤托出,計劃很簡單,甚至有些「粗糙」,「陳素真」雖然覺得成功的概率並不高,但對它沒什麼損失,欣然同意試一試。既然它願意配合當一回「誘餌」,周吉把「突擊隊」盡數拉了出來,埋伏在地安門附近,靜靜等待獵物的出現。
「寄生種之間的戰爭不同於人類,它們很難被殺死,只要不是傷及要害,憑藉體內血氣,再重傷勢也能慢慢癒合,歇了一夜又生龍活虎。「申屠平」正是重逢利用這一點,把兵力優勢發揮到極致,不搞什麼「圍三闕一」的兵法,輪番上陣一味推進,壓縮騰挪的空間,不留給對方喘息的時機,很快就奠定了勝局。
「陳素真」無路可退,只能率主力從鹿橋站逃入地鐵隧道,一路往南撤離。地鐵17號線建在地下50米深處,土層堅實,從地面上很難給予有效的攻擊,要想切斷對方的退路,來個瓮中捉鱉,倉促間無法實現。地鐵隧道空間狹窄,易守難攻,「馮煌」當機立斷,命「向漁」帶領一隊腿腳麻利「寄生種」,從地面加急行軍,直撲地安門站,那裡是三條地鐵線的交匯處,四通八達,搶先一步占領那裡,就能把「陳素真」一行堵住。
「向漁」意志堅定,沉默寡言,很少發表意見,此刻抬頭看了「馮煌」一眼,不願接受「亂命」,「陳素真」品階在它之上,萬一狹路相逢撞個正著,別說堵住對方去路,連性命都可能不保。「馮煌」明白它的心思,正待說什麼,「向漁」神情忽然一變,耳廓微微聳動,似乎聽到了什麼指示,微一頷首便掉頭而去。「馮煌」心中有數,定是「申屠平」給它吃了什麼定心丸,「向漁」才願意冒這個險。
說實話,「馮煌」也不願在地鐵隧道里與「陳素真」正面碰撞,對方行動敏捷,態度強硬,連「申屠平」都不願逼迫過甚,可見實力絕非尋常。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雙方既然開戰,那就無所不用其極,犧牲也在所難免,「馮煌」把「向漁」派出去,也是預估到地安門站是「陳素真」一行撤退的必經之途,惡戰在所難免,存了「死道友不死貧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