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節 水至清則無魚

  塵埃落定,一切重歸於平靜,這次突襲建南天街準備充分,大獲全勝,隊員無一傷亡,達成了預定的目標。突擊隊清剿匪幫的主力,頭目無一倖免,既報了之前「夜襲和平坊站」的一箭之仇,也消除了潛在的隱患。清點收穫,除了最要緊的柴油發電機外,共找到兩支79式微型衝鋒鎗,兩把92式手槍,三把05式左輪手槍,估計還有一些槍枝散失在外,那些漏網之魚多半是不敢回來了,周吉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荀冶和宋騏很快派來大批人手,一撥拆解柴油發電機,一撥掃蕩天街的商鋪,螞蟻搬家,絡繹不絕,通過地道送往熙辰大廈。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已經著手進行下一步工作,收攏人力物力,把整個集團遷往熙辰大廈,以應對「寄生種」的威脅。

  搬遷涉及到方方面面,頭緒眾多,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人心所向」。魯廣志召集起謄抄「大字報」的原班人馬,仍用馮同學當「筆桿子」,在周吉的授意下炮製了一篇「語氣強硬」的宣傳稿,大意如下:

  「天災漸趨於平和,暴風雪時斷時續,泗水城即將迎來放晴的一天,這是好消息,然而這個世界再不能回到從前,第五紀冰期覆蓋全球,很長一段時間,戶外氣溫將在維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不利人類活動。食物、保暖和衛生是壓在我們頭頂的三座大山,只有抱團取暖,才能生存下去,為此集團決定遷往熙辰大廈,打造一座安全的「末日城堡」,那裡有電,有熱水,有守衛,付出勞動,就能換取必不可少的生活資源。你可以選擇留下,登記註冊,正式成為集團的一員,享受種種權益,也可以選擇離開,集團將清空你的一切付出,如果以後要回來,將受到嚴格的審查,付出不菲的代價。希望大家慎重考慮,選擇乾泰集團,選擇活下去!」

  新出爐的「大字報」圖文並茂,花了大幅筆墨解釋冰川期和間冰期,儘量做到通俗易懂,張貼出來後廣為人知。大伙兒對「第五紀冰期覆蓋全球」的說法將信將疑,難道國家和政府無能為力,撒手不管他們了,只能靠自己瞎折騰?而那些天性散漫,對「配給制」深惡痛絕的人多半不以為然,打定主意離開集團,寧可在冰天雪地中遊蕩,也不願再受管束。

  不管下面的人怎麼想,集團搬遷的工作必須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層管理幹部很快統一了思想,各個部門也隨之開始總動員,該做工作的做工作,做不通工作的直接放棄,沒有誰是重要到無可替代的,離開集團只會是個人的損失。

  安保部最先完成了部署,「長槍隊」和「保安隊」奮戰在第一線,能吃飽,能穿暖,隔三差五還能分點菸酒,待遇一直有保證,更為關鍵的是,長久以來的訓練把他們擰成了一股繩,組織性和紀律性潛移默化刻入腦海,其中的精銳更是參加了攻打建南天街的突襲行動,親眼目睹周吉領著余瑤衝殺在前的英姿,對他有一種近乎崇拜的信任,鐵了心跟著他走。

  周吉也很清醒,孰輕孰重心裡有數,並不因為搬遷的忙亂而忽略了細節,他關照岳之瀾做好三件事。一是和平坊站的巡邏和警備不能鬆懈,尤其要提防「寄生種」,目前看來他們仍盤踞在巢穴中,沒有大規模活動的跡象,玄元塔站和地安門站是一片灰色的緩衝帶,這種情況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二是裝備庫的槍枝彈藥管理必須嚴格規範,雙人雙鎖,槍彈分離保管,領取和歸還有據可查,子彈的數量和使用情況逐條記錄,不能混淆。三是所有參加突襲行動的隊員論功行賞,提拔誰,獎勵誰,開出名單來,那些從頭到尾沒出什麼力的,就拿幾天雙份配給,分瓶酒快活一下,混個「參與獎」。

  岳之瀾接下任務,與石賁連夜商量,決定以周吉的指示為抓手,在原先擬定的條條框框的基礎上,進一步完善安保部的各項規章制度,全體隊員在訓練之餘,抽出時間來加強學習,規範各項工作的流程,重點抓巡邏警備和槍枝管理。岳之瀾召集李富強和夏一斛開了個小會,講了自己的打算,李富強對「論功行賞」舉雙手贊成,但覺得「完善規章制度」有點形式主義,夏一斛在刑警大隊做文書工作,知道這是規範管理的必經之途,頗為認可。

  當其他部門還在為搬遷做動員做準備,人浮於事,鬧得一地雞毛時,安保部上下一心,不動如山,訓練學習兩不誤,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著正式入駐熙辰大廈。荀冶和宋騏從側面了解到安保部的動向,不禁為之感嘆,他們手頭那一堆破事,千頭萬緒,層出不窮,攪得人夜不安寢,什麼時候能像安保部那樣井井有條就好了!

  那些日子阮靜輾轉於各個部門見習,忙得不可開交,每每上午在一個部門,下午去另一個部門,晚飯前後才匆匆迴轉值班室,一邊吃,一邊嘰嘰呱呱說當天的見聞,有褒有貶,每每一針見血。周吉喝著酒聽她絮叨,很少插嘴,直到她說完了,才點出幾個要注意的關鍵。阮靜讀了很多企業管理的書,這些書說的都是西方的理論,她雖然聰明,畢竟太年輕,太過理想化,她不了解人心和人性,管理是一門妥協的藝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不過眼下她還沒有深刻的體會。

  余瑤也在一旁靜靜聽著,她比阮靜經歷得多,但她的生活停留於學校,沒有真正接觸社會,很快思路跟不上阮靜的語速。她有些惆悵,忍不住給自己也斟了杯酒,心想,看來阮靜能真正幫上他的忙,他也樂見其成,花心思指點她,栽培她,而自己只能彈彈琵琶給他消遣解悶,高下立判,相形見絀,做人做到這份上,真是失敗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