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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至坐忘峰,遙遙望見一人端坐在峰頂的巨石上,面朝東升之日,吞吐大日陽火,一呼,身影變模糊,一吸,身影又變清晰。
崑崙前輩,果然不同凡響,竟然能以人身汲取大日陽火,魏十七敬佩不已。他看了片刻,忽覺藏雪劍一震,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牽引而下,心知有異,當下按下劍光,落在了坐忘峰上,靜候前輩吩咐。
過了盅茶工夫,那人收了功法,臉色紅潤如火,卻掩飾不住灰敗之氣。他回頭望向魏十七,枯聲問道:「你是誰人門下弟子?怎麼進來的?」
魏十七躬身行禮,報了師承來歷,說自己奉師門之命,在虛妄之野修煉,自覺已無寸進,一時興起御劍飛往鎮妖塔,不知何故來到這裡。
「是岳朔的徒弟?」那人若有所思,停了停,問道,「岳朔在此間多年,從未離開半步,你因何拜入他門下?」
「不瞞前輩,委實是阮師姐代父收徒,小子與師父未曾謀面。」
那人點點頭,道:「原來是阮靜那小丫頭搗的鬼……」
魏十七聽他口氣,似乎與阮靜頗為相熟,小心翼翼道:「敢問前輩名諱,如何稱呼?」
「老夫姓黎,吾紫陽、邢越、岳朔三人,都是老夫的師侄。」
「弟子拜見師叔祖!」魏十七重新施禮,見過長輩。
黎姓並不多見,他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搜腸刮肚尋思了一陣,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忽然記起當初被困於赤霞谷的山腹中,修煉之餘跟余瑤閒談,說起鬼門淵,余瑤偶爾提到,崑崙派有一位黎洄前輩,壽元將盡,無望延命,便投入鬼門淵博取一線生機,結果非但平安歸來,還返老還童,練成了「化劍為絲」的神通,以一人一劍守護崑崙三十年,而後破界飛升,不知所蹤。
魏十七試探著問道:「師叔祖可是當年在鬼門淵下練成『化劍為絲』的那位黎前輩?」
「你聽說過老夫?」
魏十七道:「小子偶然聽到一些傳聞,說師叔祖在鬼門淵尋得機緣,返老還童,修為大增,後來破界飛升,成就大道。」
「破界飛升,談何容易,嘿嘿,若當真破界飛升了,哪裡還會留在這裡!」黎洄不欲多談此事,岔開了話題,「李瀚和安德音追著不放,你怎地得罪他們了?」
魏十七說了幾句結怨李瀚的經過,無非就是傷了他的兒子,忿不過,欲擒下他泄恨,黎洄聽了也不放在心上,隨口問道:「你的引路人呢?怎麼丟下你一個,到處亂闖?」
「引路人?」魏十七猜到黎洄口中的「引路人」指領他進虛妄之野的清明,搖搖頭道,「他有要緊事,暫時離開一陣,讓我留在虛妄之野敢問師叔祖,這裡又是哪裡?」
黎洄道:「這裡是連接虛妄與真實的鎮妖塔,你就在鎮妖塔中。你不該冒冒失失闖進來,進來容易,出去就千難萬難了。」
魏十七心中一凜,彎腰折斷一根草莖,與虛妄之野不同,草莖沒有復原,但是與真實的世界也不同,片刻後,草莖竟融化在虛空中,漸漸變成一抹虛影,消失不見,指間卻兀自留存著真切的觸覺。
「沒有辦法了嗎?」
黎洄搖首道:「你不行,即便是老夫,也只能困守在鎮妖塔中。當世只有三人可以任意往返虛妄之野,吾紫陽一個,清明一個,阮青一個,得其中之一帶攜,你才能重回虛妄之野。」
魏十七指指頭頂,問道:「鎮妖塔連接虛妄與真實,不能從這裡直接返回真實的世界嗎?」
黎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讚許道:「你腦子轉得很快不錯,離開鎮妖塔,有兩條路,從虛妄之野破碎虛空,或者乾脆往上走,硬闖鍊妖池,強奪肉身,可你的肉身不在煉妖池裡,沒有肉身寄存魂魄,被煉妖池水一刷,魂飛魄散,那是條死路。」
魏十七回想當初在虛妄之野遙遙相望鎮妖塔,如擎天巨柱,只見塔基,不見尖頂,鎮妖塔塔基紮根虛妄之野,尖頂探出觀日崖,二者之間,有煉妖池隔絕,煉妖池中,浸沒了妖族的肉身,煉妖池下,便是他身處的這座亦真亦幻的「崑崙山」。
「師叔祖因何留在鎮妖塔中?」
黎洄苦笑道:「老夫肉身潰壞,魂魄無所依附,不入鎮妖塔,也是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兩害相爭取其輕,這是不得已的下策。」
魏十七心中打了個咯噔,之前黎洄並沒有否認自己在鬼門淵下覓得大機緣,「返老還童,修為大增」,這麼說來,他是飛升失敗,這才導致「肉身潰壞,魂魄無所依附」的結果。原來「破界飛升」,並非是無稽的傳聞想到這裡,他一顆心變得火熱。
不過魏十七並沒有貿貿然打聽破界飛升的詳情,黎洄雖是他師叔祖,畢竟飛升失敗,陰陽相隔,交淺言深是大忌,他想了想,換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問道:「師叔祖,岳師可在這鎮妖塔中?」
黎洄遲疑片刻,道:「多年前曾見過他數面,之後便杳無音訊了,他在流石峰隱居,你若要見他,往流石峰去就是了……阮青也在那裡,機靈些,興許看在你師父面上,她會帶你回虛妄之野。」
魏十七謝過師叔祖指點,告辭一聲,意欲往流石峰拜見恩師。
黎洄揮揮手,低聲嘆息道:「去吧,有機會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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