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可猶豫的,夏一斛身為刑警,對槍械庫的情況自然清清楚楚,不過暴風雪持續了這麼久,刑警大隊早已空無一人,槍枝彈藥在不在還是兩說,不如先答應他們,一同前往市公安局,隨機應變,省得被蒙在鼓裡。
夏一斛當即答應下來。荀冶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像她這樣堅守主流價值觀,思想甚至有點僵化的國家公務員,他見得多了,在和平時期,他們是基層的中流砥柱,然而當秩序崩壞,亂世到來,他們就與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夏一斛如果不能及早轉過彎來,遲早會被時代所淘汰,等待她的命運不是死亡,就是沉淪。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遠在地安門,距離和平坊站有六站路,徒步至少三個小時,來回就是六七個小時,如果一切順利,還要把槍械子彈運回來,對體力是嚴峻的考驗。夏一斛原以為他們要準備個個把禮拜,沒想到周吉早已打好了腹稿,就在會議室當著二人的面,拿出個可行的方案來。
他的想法很簡單,徒步不現實,那就騎車去,沃爾瑪超市有自行車專賣店,以公路越野為賣點,價廉物美,很受年輕人的歡迎。騎車穿過地鐵隧道,風馳電掣,應急燈光像利劍劈開黑暗,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夏一斛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省時省力的好辦法,路況好的話,不用一個小時就能趕到地安門。
荀冶見她默不吱聲,沒有推諉反對,笑吟吟攬下最重的活,最遲今天晚上,他負責運來十輛全新的自行車,連夜調校到位,明天一早就可以試車,順利的話儘早出發,早去早回。夏一斛有種上了套的錯覺,趕鴨上架,退無可退,既然答應下來,就只能陪他們走一趟,希望刑警大隊那邊早有預案,槍械彈藥已經提前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談了半天腹中飢餓,荀冶留他們吃點餡餅充飢,周吉也不跟他客氣,重新沏了一壺天都茶,放開肚皮飽餐一頓。餡餅很美味,用料實在,汁水濃郁,周吉吃了還拿,帶走四五張現烤的餡餅,叨擾一聲,起身告辭而去。夏一斛細嚼慢咽吃得很慢,也不敢多吃,生怕腸胃虛弱受不了,荀冶有意無意點了她一句,天都茶祛病延年助消化,多吃些也沒關係。
周吉回到值班室,帳篷已經收起來了,余瑤和阮靜洗漱過,穿得鼓鼓囊囊,湊在一起百無聊賴,他把溫熱的餡餅遞給他們,余瑤眼前一亮,先問他有沒有吃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拿了一張遞給阮靜,自己也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過了片刻,小鄧送回炭爐、鐵瓶和茶具,態度恭敬,目不旁視,周吉讓他帶個話給小傅,等自行車運來了,他們二人也去挑一輛,準備一下,明天一起出發。余瑤聽在耳里,惦記在心裡,她把炭爐安放在窗下,隙開一條縫透氣,添柴生火,燒水取暖。阮靜湊在炭爐邊吃著餡餅,火光映得小臉紅撲撲的,鼓著腮幫子,像只貪吃的小松鼠。
周吉擔心她貪嘴積食,等水開沏了一壺天都茶,關照阮靜先幾口再吃餡餅。阮靜正覺得口乾,接過茶杯吹了吹,小心翼翼喝了幾口,覺得口齒留香,渾身舒泰,食慾愈發旺盛。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嗯,我太瘦了,我還在發育,要多吃點,省得被人說『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她偷偷瞥了周吉一眼,見他找了把捲尺橫量豎量,不知在計算些什麼。
余瑤猜到他的用意,她早就考慮過,要把壁爐拆了整個搬過來,重新安裝起來,不是什么小工程,光靠他們兩個不成,要麻煩很多人一起動手,不過看周吉的意思,似乎打算在和平坊站長駐,乾脆一次性到位,一勞永逸。
阮靜吃了一個餡餅,意猶未盡,她吮吸著手指,想了想還是克制住食慾,沒有吃第二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把手湊到鼻下嗅了嗅,小臉皺了起來,不無嫌棄。余瑤看在眼裡,忍不住笑了起來,吃完剩下一口餡餅,招呼她出去洗個手。
地鐵站的出入口堆滿了積雪,余瑤和阮靜用雪把手擦得通紅,回到值班室不急著烤火,等手心手背有了幾分熱意,才捧起茶杯,慢慢喝幾口溫熱的茶水。周吉找了根木炭,在牆角靠近天花板的地方畫了個圈,說:「這裡要打個洞,煙氣可以從煙囪排到地鐵隧道里,不會倒灌……地方小有小的好處,保暖做到位,不用搭帳篷也會很暖和……」
余瑤笑吟吟望著他,對此充滿了期待。阮靜似懂非懂,插嘴問他是不是打算改造一下供暖,周吉隨口告訴她,他們有一個很好用的壁爐,留在熙辰大廈四樓的屋子裡,還有些囤積的物資,過幾天一股腦搬過來,從此長駐和平坊站「第二避難所」,「第一避難所」那邊就不再回去了。
阮靜聞言心中一動,她瘦得皮包骨頭,身上沒什麼脂肪,向來怕冷,等壁爐裝好了,晚上能不能在角落裡打個地鋪,舒舒服服一覺睡到大天亮。她把這個念頭藏在心裡,惦記著有機會跟周吉提,只要他鬆口,即使撒個嬌賣個萌,她也心甘情願。
既然打算定居下來,周吉和余瑤商量著如何改造這間值班室,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阮靜嘟囔著說餓了。他們沒有一天三頓飯,定時定量的習慣,餓了就吃,少食多餐,食物珍貴,剩下的餡餅沒有浪費,余瑤在炭爐上烤熱了,三人分著吃了,完事喝杯茶消消食。
過了片刻,站廳里傳來一陣喧譁聲,周吉估摸著荀冶把自行車運來了,叫上余瑤一起去驗車,阮靜像個小尾巴,跟著他一起去看熱鬧。站廳里亮著七八盞應急燈,宋騏親自押了十幾輛自行車送過來,荀冶叫上小傅和小鄧一起清點接收,確認無誤,在送貨單上正兒八經簽了個字。
如今不同往日,宋騏主持「第一避難所」,荀冶主持「第二避難所」,親兄弟尚且要明算帳,更何況他們不是親兄弟,為了避免扯皮,公事公辦效率最高。夏一斛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他們努力維持的「秩序」嗎?他們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當真把避難所當成獨立的小王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