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 惡人自有惡人磨

  嘈雜聲驚動了惡狗,它抬起頭嗅了嗅,地道另一端傳來新鮮血肉的氣味,如此濃烈,如此誘人,它抵擋不住本能的衝動,一骨碌爬起身來,低低咆哮幾聲,潑開四條腿沖入地道,朝著鐵門疾奔而去。近了,近了,聲音、光線、味道像無數飛揚的觸手,撥撩著它的欲望,饞涎滴滴答答,它狠狠撞在鐵門上,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土石簌簌落下,同時引來對面的驚呼。

  這一回,它察覺到鐵門已經有所鬆動,似乎背後缺少有力的支撐,接連撞了幾下,鐵門便歪在一旁,露出一條窄縫。雖然不足以擠過去,卻讓惡狗越發來了勁,它也是有幾分智慧的,看準歪斜的地方,後退幾步低頭猛撞一點,接連十幾下,鐵門終於倒了下來,露出空蕩蕩的地道。

  惡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發了瘋一般沖將出來,一頭撞進籠子裡,力量大得異乎尋常,七八個壯漢居然抵不住,差點被掀翻在地。趙宗軒及時放下活門,一路火花帶閃電,把它鎖在了鐵籠里,那條畜生這才察覺中了計,落入陷阱中,籠內空間狹小,使不出蠻力,只能張開嘴拼命亂咬,利齒在鋼材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壓痕,終究是白費力氣。

  眾人用撬棍鐵鍬把籠子固定住,瞪大了眼睛往裡面望去,額滴乖乖,俺滴個親娘,哪裡是什麼狗,分明是一條狼,個頭足足有牛犢大小,渾身肌肉鼓脹,脖子比腦袋還粗,像吃藥擼鐵的筋肉怪,令人望而生畏。

  應急燈照得四下里猶如白晝,周吉上前蹲在籠邊,透過縫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目光變得炙熱,下一刻漸漸轉冷,惡狗一開始氣焰囂張,兇惡地咆哮著,饞涎亂甩,撞得鐵籠搖晃不定,在周吉的注視下動作漸漸僵硬起來,氣勢越來越弱,最後趴在籠底不敢動彈。宋騏眼皮一個勁跳,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惡狗自有惡人磨,也不對……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詭異的一幕,算算周吉也沒有齜牙咧嘴露出兇相,只是看了它而已!

  周吉的目光落在它腹部偏左的位置,狗毛稀疏,露出一個不大的肉瘤,一張一縮微微跳動,看上去有幾分詭異。他從兜里掏出一支05式警用轉輪手槍,槍管從縫隙伸進鐵籠,瞄準腹部的肉瘤扣下扳機,一聲槍響,9mm子彈近距離打個正著,肉瘤炸開,淌出柏油一般黏稠的瘀血。那條惡狗遭此重創,卻只「嗚嗚」叫了幾聲,趴著一動不動,似乎耗盡全身力氣,顫抖得像個無辜的嬰兒,生機不斷散失,很快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荀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嘀咕道:「這就……完事了?」

  周吉「嗯」了一聲,回頭掃了眾人一眼,提醒了一句:「屍體澆點汽油,儘快燒了,別去吃狗肉。」荀冶心中一凜,叫來小傅和小鄧親自監督辦這件事,萬萬不能出岔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桶汽油奢侈地淋在狗屍上,司馬楊點上一支煙,深深抽了一口,從鐵籠縫隙丟了進去,汽油「轟」地燃燒起來,很快把惡狗燒成一具焦屍。趙宗軒用撬棍捅了捅,焦屍「嘩啦」一聲散開來,火星點點騰起,露出幾塊殘留的白骨,堅硬如珠,五彩耀目,像極了高僧留下的舍利子,從鐵籠內滾了出來。

  「咦,那東西是——」趙宗軒不知該怎麼形容。周吉看了一眼,說:「沒什麼用,也沒什麼害處,喜歡就留下來當文玩盤。」荀冶聞言鬆了口氣,讓小傅和小鄧先收起來,留待以後再處置。

  順利擊斃惡狗,有驚無險,一場風波消散於無形,荀冶和宋騏緊張了這麼久,結果「雷聲大雨點小」,心中有點失落。周吉輕輕咳嗽一聲,招呼二人進地道,跨過倒塌的鐵門,朝萬象雅苑的地下車庫走去。荀冶和宋騏不明就裡,緊隨其後,沒多會就鑽出地道,只見車庫裡一片狼藉,凍僵的屍體被那畜生從車裡拖出來,啃得殘缺不全,不成模樣。

  風雪從車庫入口刮進來,鬼哭狼嚎,荀冶與宋騏下意識裹緊了衣服,覺得一陣陣透心涼,這鬼地方,待久了不凍僵才怪!心裡正犯著嘀咕,忽然在風聲中聽到一陣輕微的異動,似乎有人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嘆息,二人頓時毛骨悚然,霍地轉身望去,只見一具僵硬的屍體吃力地爬起來,上身赤裸,橫七豎八布滿抓痕,動作遲緩,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

  宋騏倒抽一口冷氣,像觸電一樣跳了起來,一顆心幾乎衝出嗓子眼,指著殭屍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囫圇話,荀冶也吃了一驚,下意識退後數步,左腳絆住右腳差點跌倒。周吉好整以暇檢查了一下左輪手槍,指了指那殭屍,提醒道:「看他的胸口!」

  二人稍稍鎮定下來,凝神望去,只見對方腹部偏左生了一顆肉瘤,像心臟一樣微微跳動,模樣與那條惡狗身上的異物十分相仿。周吉眯起眼睛毫無懼色,不退反進,一步步靠近去,那殭屍仿佛感覺到威脅,反有些畏畏縮縮。

  荀冶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跟那條變異的哈士奇一樣,大概率是寄生種!」周吉一槍打中肉瘤,殭屍如遭雷擊,搖搖晃晃撲倒在地,很快生機泯滅,僵臥不動。

  荀冶與宋騏對視一眼,心下瞭然,他們年齡雖然差了一輩,接受「寄生種」毫無困難,荀冶喜歡看《動物世界》,知道彩蚴吸蟲寄生於蝸牛體內,操縱宿主的行動,宋騏是《寄生獸》和《宇宙騎士》的擁躉,對這類爛大街的設定更是耳熟能詳。夢想能夠照進現世,幻想也能,事實證明,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已經脫離了底層邏輯,朝著誰都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周吉提著槍一一檢查凍死的屍體,萬象雅苑的地下車庫裡沒有第二具「寄生種」,這是個好兆頭,數量本身就是一種質量,如果有幾十頭「寄生種」一擁而上,周吉也只有扭頭逃命的份,無法跟他們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