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節 知己知彼

  申元邛立於鯤背袖手觀戰,眼見列禦寇搖動大光明寶輪,肆意播撒光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所向披靡,星獸應手湮滅,無有一合之敵。三界之地,立於天庭巔峰的戰力,不外如是!申元邛微微垂下眼帘,感慨萬千,光明宮主登臨上境,執拿火法,乃是三十六宮數一數二的人物,能穩穩壓他一頭的,唯有那不知所蹤的玉清宮主趙元始,妙元天來人驅使星獸作亂,終歸是劍走偏鋒,天機傾覆,混沌易數,繼續藏頭露尾,難逃覆滅的下場。

  申元邛身懷根本道法,對天機浮沉極為敏銳,謝鼎合驚動天庭,李老君、列禦寇、姜夜齊齊入局,逼得她落在下風,騰挪的餘地越來越小,極天之變是最後的風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當光明宮主找到申元邛,決意引其迴轉天庭,變數消亡,大局初定,謝鼎合被迫破釜沉舟,裹挾星獸來襲,意圖力挽狂瀾。

  游天鯤與星獸殊死拼殺,攪得極天氣機紊亂不堪,不知不覺寒意四起,幽冥之氣如龍蛇起陸,穿梭不定,星獸激起凶性,瘋狂反撲,哪怕不能與游天鯤同歸於盡,也要咬下塊肉來。列禦寇雙眉一挑,持定大光明寶輪,正待施展神通,胸口忽然巨震,下意識扭頭望去,卻見幽冥之氣驀地收攏,如星雲徐徐轉動,謝鼎合緩步踏出,右手食指探出,遙遙點向鯤背之上的申元邛,道法排山倒海壓上,堂堂正正,無可抵禦。

  申元邛早有防備,推動黃泉道法迎上前,雙方強弱立判,道法如雪獅子向火,一觸即潰。對方全力施為之下,果然不可力敵,申元邛稍有些失落,很快穩定道心,頭頂浮現「彌羅鎮神璽」,身形模糊不清,遊走於過去未來,從容避其鋒芒。幽冥道法轟然落下,游天鯤首當其衝,碩大的身軀分崩離析,無聲無息化為齏粉,列禦寇慢了半拍,胸腔中光明頂嗡嗡顫動,張開域界,推動火法壓上前,抵住幽冥道法。

  不動如山,侵略如火,列禦寇雙手高舉大光明寶輪,裂開嘴低低笑道:「逮住你了!」體內響起「噼啪」輕響,如火舌舔舐松枝,身後隱隱現出一座萬仞高崖,焰紋如岩漿流動,域界固若金湯。謝鼎合數度推動道法,都未能一鼓作氣將火法撲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轉瞬便回復如初,她不覺皺起眉頭,心中徒生煩惱。舉目四顧,申元邛的身影消失於極天,氣息無處可覓,星獸死傷慘重,倖存者寥寥無幾,為游天鯤圍困,撐不了太久,列禦寇又得勢不饒人,不知進退纏著她死斗,真當她無計可施!

  一念甫動,極天為之靜滯,謝鼎合眸光幽深,隱隱勾連起幽冥鬼蜮,體內第二重禁制將開而未開,如瓷器炸開無數細小的龜裂,急速蔓延。一道晦暗的意識憑空降臨,稍縱即逝,列禦寇心中茫然若失,下一刻毛髮根根倒豎,域界驀地收攏至身前丈許之地,兀自惶恐不安。幾乎與此同時,兜率宮陽鈞爐內,王京宮主曹木棉驀地睜開雙眼,萎靡不振的氣息一掃而空,瞳仁化為兩顆深不可測的黑丸,嘴角露出一絲森然笑意,徐徐站起身來。

  雷四靈察覺有異,身影一晃,倏忽來到陽鈞爐旁,臉色凝重,抬手重重拍下,爐身嗡嗡作響,火眼齊開,剎那間雷火大作,兜率宮烽煙四起,天庭上下俱被驚動,諸位宮主殿主紛紛遁空而起,無數目光投向兜率宮。卻聽得霹靂一聲震響,地動山搖,八條雷蛟沖天而起,倉皇逃竄,陽鈞爐冉冉升起,半空之中彤雲密布,李老君與姜夜聯手推動法則之力,金蛇狂舞,虛空之中湧出一片雷海,雷四靈立於雷海之上,臉色煞白如紙。

  變生不測,眾人面面相覷,正猶疑之際,雷海暴漲,驀地向外張開,剎那間淹沒兜率宮,陽鈞爐轟然中開,蝕鬼高舉一面「鎮魂高牙纛」,潑剌剌跳將出來,周身黑氣纏繞,木紋如烙印深入肌理,忽漲忽縮,疼得他齜牙咧嘴,一個勁戰慄。「鎮魂高牙纛」掀動幽冥之氣,將雷海生生排開,王京宮主曹木棉一步一個踉蹌,搖搖晃晃踏出深淵,目光冷冷掃過李老君與姜夜,伸手按住「鎮魂高牙纛」。

  大纛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天庭靈機驟然失控,三十六座仙宮逐一浮現,重重疊疊,如水紋蕩漾,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忙不迭施展手段鎮下靈機。曹木棉冷哼一聲,「鎮魂高牙纛」將主僕二人捲入其中,拔空而去,將雷海視同無物,轉瞬便撞破正陽門,消失無跡。

  法則之力反噬己身,李老君悶哼一聲,七竅滲出數滴精血,他眨了眨眼,舉起衣袖抹過鼻竅,舉目朝姜夜望去,卻見她滿頭黑髮半作銀絲,眼角眉梢多了些許皺紋,神情卻清冷如常,毫不在意。李老君長嘆一聲,猜到了幾分緣由,真正的禍根不在天庭,而在極天深處,只不知光明宮主孤身迎戰,勝負如何。

  極天深處,謝鼎合氣機節節拔高,三界種種映入雙眸,生死輪迴只在她一念中。但她心中尚有三分清明,深知這一切都是錯覺,借得些許上尊大德的偉力,終非己身所有,不可持久。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謝鼎合併未第一時間拿捏列禦寇,而是推動幽冥之氣勾連曹木棉,將其拔出天庭,穿渡時空,數息後降臨於眼前。當日種下的因,今時結成的果,曹木棉已被幽冥道法徹底控制,淪為一具聽命於人的傀儡,謝鼎合抬起右掌按在他顱頂,分開八片頂陽骨,將神魂攝入掌中,心念落處,駭然為之變色。

  她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妙元天天主無妄子推動幽冥道法侵入虛元天,曠日持久,步步為營,一點點蠶食萬界,掀起「道爭」,下界天翻地覆,生靈塗炭,對二位天主而言直如觸蠻之爭,蠅頭蝸角的得失,毫不影響根本。虛元天有陷空黑日坐鎮,易守難攻,妙元天天主此舉似為不智,白白替對方磨礪道法,吃力不討好,但無妄子真正的意圖是找出虛元天天主出身之地,以道法截斷他過去,火中取栗,拿住一線勝機。

  三界之地,竟是虛元天天主根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