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節 花開兩朵

  筱雅枝冷不丁問起姜幼儀,滕上云為之一怔,仔細想了想,實事求是道「化形狐女,修持媚功,容貌沒什麼可挑剔的……話說回來,你也不比她差,只是少了幾分妖媚,那是狐族的天賦,勉強不來。【sto55.COM,無錯章節閱讀】」

  筱雅枝看了師父一眼,見他一本正經不像開玩笑,繼續說下去「有沒有可能,那位申觀主只是貪圖狐女的美色,才將她們收入門內,並非有意扶持妖修?」

  滕上雲慢吞吞道「有美色的可不止狐族,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妖物聚於棲凡觀,遲早會惹出大禍。夏土佛道二門的修士已經太多了,面和心不和,算盤在肚子裡打,檯面上還不至撕破臉,再加上妖修,未必能這麼太平。」

  筱雅枝道「兩害相爭取其輕,只不知是妖修出頭為禍烈,還是得罪申觀主為禍烈。」

  滕上雲聽出徒兒的言外之意,好奇道「得罪區區觀主,能與妖修崛起相提並論?」

  筱雅枝扁扁嘴,指了指那一堆小山也似的妖骨,道「師父抓了徒兒做苦力,豈不是為宗門留條後路?計師兄此去棲凡觀,八成是凶多吉少,三聖宗的招牌不好使,胡長老火氣再大也討不得好,遲早要低頭服軟,師父是這麼想的吧?」

  滕上雲呵呵一笑,道「沒這麼嚴重,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筱雅枝沉默片刻,幽幽道「金仙美人蟒隕落於海外,是真的吧?」

  滕上雲「嗯」了一聲,道「申觀主言之鑿鑿,十有八九確有其事。」

  筱雅枝知曉師尊天賦異稟,洞察真偽,天庭妖修入侵此界確鑿無疑,只不知是誰人下手,乃至於金仙隕落。她停下手,皺眉尋思了一回,嘆息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近在眼前,胡長老心中就沒個數嗎?」

  滕上雲抬手給了她一個「栗鑿」,道「什麼叫『心裡就沒個數』?胡長老乾坤獨斷,是你可以質疑的嗎?」

  筱雅枝「呀」了一聲,苦著臉揉揉頭,這才發覺手裡還拿著一塊妖骨,忙不迭丟回骨堆,嫌棄弄髒了頭髮,提起袖子擦了幾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慫恿道「師父,咱們偷偷追上計師兄,去棲凡觀瞧熱鬧去吧!」

  滕上雲有些意動,想了想搖頭道「為師去不妥,要去你去。」

  筱雅枝偷偷瞧了師尊一眼,見他不似說笑,試探道「要不,徒兒先帶些妖骨去,請那位申觀主掌掌眼,被計師兄發覺,也得有個由頭吧!」

  滕上雲哂笑道「成,這事為師替你擔著,不過你要記著數,合用的妖骨難求,日後萬一『低頭服軟』,得從五百的帳裡頭扣掉。」

  筱雅枝掃了一眼,為難道「就這麼幾塊還要扣掉,徒兒可說不出口……」

  滕上雲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手大腳可不成,若是易得之物,那位申觀主豈會開口!」

  師徒二人一邊閒

  聊,一邊挑挑揀揀,徹夜未眠,三聖宗千載積儲,也只揀出四十七塊妖骨,多為陳舊之物,一點墨痕或深或淺,越看越覺得詭異。翌日清晨,筱雅枝將挑剩的妖骨送回庫藏,辭別師尊,匆匆踏上了行程。

  筱雅枝走水路。她有一宗法寶名為「避水珠」,含在口中,潛入水下滑如游魚,一日一夜遁走萬里,哪怕晚出發一兩日,也有十足的把握搶在計丹青之前抵達棲凡觀。師尊同意她走一遭,並非擔心計丹青「凶多吉少」,胡長老一脈樹敵甚眾,她也犯不著插手,若能抓住機會與那位申觀主搭上線,日後萬一生變,也可留條退路,這才是師尊的真正用意,對此筱雅枝心領神會。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棲凡觀偏殿內歲月靜好,陽光透過窗紙照在青磚地上,灰塵飛舞,一忽兒明一忽兒暗,李七弦從入定中醒來,伸了個懶腰,側過頭微微皺起眉頭,腦海中閃過一些凌亂的光影,明明未曾經歷,卻如在眼前。

  這樣的情形出現得越來越頻繁。每次修持功法,從入定中醒來那一剎,她總是情不自禁「回想起」一些褪色的記憶,心有些亂。她也曾向觀主說起,觀主告訴她這是所謂的「前世宿慧」,據說人死後轉世投胎,要經過陰曹地府的奈何橋,喝上一碗孟婆湯,忘記前世的一切,安心轉世。但總有些人忘不掉,轉世後仍能看到前塵往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淡然處之,莫要跟人提及,日後道行上去了,自然會豁然開朗。

  當時李七弦忍不住問觀主,他是否也能看到前世種種,得到肯定的答覆,李七弦心中有些歡喜。前世宿慧嗎?這是她和觀主才有的秘密,只要她堅持不懈修持下去,就能與觀主一樣神通廣大,不受其擾。小小的心眼裡,似乎多了些許莫名的鼓勵,李七弦從此用功更勤,後來居上,數次考校都獨占鰲頭,壓過狐族一頭,令曇羽子不無欣慰。

  李七弦修持的功法源自《素女經》,九天玄女師徒一脈的根本真經,共計一十三篇,申元邛只聽碧霞子說了些皮毛,其餘都付之闕如,不過對李七弦來說綽綽有餘。若她確是可造之材,日後再想辦法找幾門適合女修的功法,至不濟也可向穆元雄開口,申元邛無意在此界留下衣缽傳人,有幾個得力的弟子為他奔走即可。

  這些心思,他從未跟人提起。

  做完日課,李七弦起身開了殿門,河喜兒迎入內,小心侍奉她食粥飲茶,略進水米。李七弦專心修持,不問觀內俗務,河喜兒將打聽到的趣事說給她聽,開元宗又送了幾車財物來,山民將養不起的嬰孩棄在山門外,觀外新開墾了幾畝菜田,有人打聽觀主還收不收妖族門人……對李七弦而言如風來疏竹,雁渡寒潭,毫不放在心上。

  李七弦未曾辟穀,不過每日吃得不多,喝了半盂清粥,吃了幾個果子,她仔細漱過口,舉步去往澄心殿。還沒走出數步,卻聽山門方向傳來一聲長嘯,穿雲裂帛,響徹霄漢,緊接著一道身影闖入觀中,直奔澄心殿而去,其疾如風,侵掠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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