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三娘飛升上界拉開了動盪的序幕,先是狐首丘潛入殘鍔山,接著軒轅青等人遠道而來,而後妖皇與九千歲又聯袂到訪,殘鍔山不復有往日平靜,四蟲諸族紛紛遣使打探消息,聚於百里之外,不敢擅入,生怕觸怒了魏宗主。鬧哄哄等了十餘日,一猿妖從殘鍔山奔馳而來,肩頭坐了一女,巧笑倩兮,眉目顧盼,正是彌羅宗的管事曲蓮。這些年來趙德容漸次退居幕後,魏十七將曲蓮推至台前,眾妖使俱知此女背後有一尊大神,不敢怠慢,紛紛上前拜見,有模有樣唱個肥喏。
曲蓮見諸族都已到齊,也省了一番手腳,當下從猿妖肩頭一躍而下,與四蟲大族來使一一寒暄過,滿面春風,談吐讓人聽了十分舒服。群妖客客氣氣動問來意,曲蓮目視一周,待彼輩安靜下來,這才朗聲道:「奉宗主之命,即日起彌羅宗封山一甲子,不再接見各族妖使。」
群妖聞言心中一凜,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無緣無故何須封山,難不成這妖域還有令彌羅宗忌憚的人物?火麟族使者應嵐最先反應過來,咳嗽一聲排眾而出,有模有樣拱拱手,試探道:「敢問曲管事,貴宗因何封山?」
曲蓮微笑道:「天地重關行將開啟,魏宗主與妖皇聯袂去往上界探路,如能開闢一條長久通途,吾輩亦可受益。」
群妖聞言又驚又喜,妖族一旦覺醒血脈之力,領悟種種神通,壽元亦隨之倍增,然而肉身終非不死不壞,一朝血脈枯竭,盡歸土灰,唯有飛升上界,方可得享永壽。然而萬載以降,飛升大妖寥寥無幾,如今乍聞有這等機緣,依曲蓮所言,似乎人人都有機會,如何不怦然心動。一時間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吵得山林鳥雀驚飛,沸反盈天。
曲蓮笑而不語,抬掌輕按,等彼輩安靜下來,又道:「封山一事,今日得便周知,還望轉告諸位族長,耐心等候六十載,屆時自有消息。」
忽聽有一清冷的聲音道:「魏宗主遠遊,不知貴宗由何人主事?」
群妖不約而同心頭一顫,頓時閉嘴噤聲,扭頭望去,只見發問之人乃妖鳳族使者,化作一宮裝女子,眉眼冷峻,額頭綰一銀鳳,卻是妖鳳族使者羽青鳳,此女深得族長羽嘉看重,以「鳳」字為名,每一輩只得一二人,未來不是族長即為長老。妖鳳族人多半心高氣傲,想到什麼說什麼,從不顧忌得罪人,不過這一問牽動眾多心思,之前魏十七暫離,狐首丘潛入殘鍔山興風作浪,鬧出不小的么蛾子,這次若再無人坐鎮,封山云云只是一句空話。
曲蓮看了羽青鳳一眼,一字一句道:「魏宗主臨行之前,留乙長老坐鎮殘鍔山,主持彌羅宗。」
彌羅宗宗主以下,只得李一禾、趙德容、曲蓮、田嗣中、一清道人等寥寥數人,什麼時候多了一位長老?羽青鳳心中生疑,追問道:「哪位乙長老?」
曲蓮道:「乙長老原是騰霄派掌門,現已入我彌羅宗,恭列長老之位。」
羽青鳳頓時記起人妖二族九折谷之戰,人修大能有正一門濮合道,華山宗左靜虛、塗真人,千重派牛壽通,軒轅派軒轅青,騰霄派乙真人,道行修為與火麟、妖鳳、靈龜、蛟龍四族族長相匹敵,那位騰霄派掌門持一柄「定真劍」,馭劍縱橫,所向披靡,一氣連斬十三大妖,憑一己之力穩住陣腳,何其了得。
群妖大多經歷外域血戰,騰霄派掌門乙真人手段強橫,劍出不落空,記憶猶新,然而其人的面目身材卻雲裡霧裡,絲毫記不起來。這等厲害人物,居然投入彌羅宗屈尊擔當一介長老,殘鍔山有此人坐鎮,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羽青鳳沉默片刻,又問道:「不知軒轅派掌門軒轅青現在何處?」
曲蓮道:「軒轅長老也已卸脫掌門之位,隨宗主同往上界一行。」
群妖面面相覷,一位乙長老,一為軒轅長老,魏十七令人高山仰止,彌羅宗實力深不可測,四蟲無有一族能與之相提並論,難不成妖域今後要聽任外人稱雄?應嵐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若妖皇隕落在上界,魏十七平安歸來,妖域會有怎樣翻天覆地的劇變?他思慮萬千,一時間手腳發冷,憂心忡忡。
羽青鳳搖了搖頭,抬腳一跺,駕一朵彩雲遁空而去,迴轉妖鳳族向族長稟告。群妖歸心似箭,卻不敢像羽青鳳那般失禮,鬧哄哄辭別曲蓮,作鳥獸散各自離去。無移時工夫,山林間空空蕩蕩,只有風過樹梢,嗚嗚低吟,曲蓮抬手捋了捋鬢邊散發,長長舒了口氣,望著漫天霞光,呆呆出著神。
六十載光陰悠悠,上界渺茫,天人相隔,宗主當真能平安迴轉嗎?
當曲蓮拉大旗作虎皮應付一干妖族使者之時,魏十七等一行業已動身去往天外,九千歲緊隨妖皇羅霰,鞍前馬後效勞,心中卻如波濤翻湧,軒轅青也就罷了,畢竟是軒轅派掌門,神通詭異,或是不小的助力,但魏十七居然攜李一禾同行,卻是為何?不放心她一人留在殘鍔山?抑或是身邊少不得美貌姬妾?
蒼穹之上,罡風肆虐,如萬千利刃決盪,魏十七祭起「子午煉妖壺」與「歷照前塵鏡」,定住層層罡風,開闢一條康莊大道,一行人穿過罡風,平安來到天外。九千歲心中生疑,以魏十七的修為,只須張開血氣,便能護住二三人,根本無須大費周折,開闢通途,就算要賣妖皇大人一個面子,也不必做到這等程度。難不成其中另有緣故?他不禁看了李一禾一眼,此女依偎在魏十七身旁,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乖巧溫順得像一具前線木偶,莫非……莫非……
魏十七循著血氣指引,來到離空子沉眠之處,一層薄如蟬翼的血膜隔絕星力,他遙遙抬手,將血氣盡數收去,星力一擁而入,原本略有破碎的星鎖瞬息亮起無數星符,如乾涸的大地,源源不絕汲取星力,將破損處一一修復。九千歲留意到一個細節,靠近血膜之時,李一禾竟蹙起雙眉,俏臉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待到魏十七收去血氣,又漸漸平復下來。他恍然大悟,李一禾極度抗拒血氣,難怪魏十七不曾以血氣護佑她穿過罡風——不對,抗拒血氣的並非李一禾,而是她體內孕育的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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