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節 撿個便宜賣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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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打獨鬥,藏兵鎮將自是不懼,但此際深入敵陣,正當群魔亂舞,哪有餘暇施展手段從容應對,他一時間目露凶光,喚動心意,「噗」一聲輕響,顱頂騰起一團純青色的焚天之火,千百血影驟然靜止,一一懸於空中,如風中之燭,搖曳不定。樊拔山大感意外,鎮將各逞神通,萬變不離其宗,他大多瞭然於胸,但頭頂一團青火,照定血氣變化,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雖然樣子看上去有點蠢,終是實打實的手段。

  藏兵鎮將坐定獨角烏煙騅,雙臂幻化出重重虛影,八棱破甲槊吞吐伸縮,瞬息連滅十餘偏將牙將,爆開一團團血霧,屍骨無存。樊拔山立定腳跟,現出身形舉目投望,周身血氣翻滾,血影如離弦之箭,倒飛而回,一一納入體內,然而被焚天之火照定的百餘具血影,竟不聽召喚,收之不去。藏兵鎮將悶哼一聲,深吸一口氣,將殘留的血影血霧盡數吸入鼻竅,焚天之火隨之沉入顱頂,將血氣一掃而空,涓滴不剩。

  焚天之火一現一隱,耗去海量血氣,得不償失,藏兵鎮將心知遇到勁敵,雙眸血光大盛,圈轉獨角烏煙騅,一馬當先殺去。樊拔山卻不願與他硬拼,化作一抹血影,在虛實之間變化不定,將對方拖住騰不出手,麾下大軍一股腦圍上前,如磨盤一般層層碾殺,局勢陡然反覆。

  藏兵鎮將入世未久,兵將成色不足,及不上樊拔山手下這支千錘百鍊的強軍,一旦遇挫,兵鋒頃刻間土崩瓦解,鐵血命氣一落千丈。正當苦鬥之際,樊拔山忽然暴退數丈,藏身千軍萬馬之中,如一滴水融入江海,就此消失無跡,數息前立足之處,凍土豁然開裂,黑煙滾滾沖天而起,烏照暗中偷襲撲了個空,下一刻百餘道血影從亂軍中湧出,倏忽合而為一,一拳擊在他後腰。

  血氣無異於大補之物,烏照不避不讓,硬接這一拳,不料血氣凝而不散,絲毫不泄,拳力如利刃破入體內,他不禁尖嘯一聲,身軀隨之化作黑煙,騰空而起。樊拔山一擊得手,哪容他輕易脫身,血影再度蜂擁而出,真身藏於其中,伺機痛下殺手。

  藏兵鎮將緩過一口氣,手下兵馬只剩下小半,正浴血

  苦戰,毫不猶豫棄下烏照不顧,收攏殘軍扭頭殺出重圍,不再作無謂的消耗。烏照肚子裡暗暗叫苦,同在大人手下混飯吃,並肩圍剿過南方之主山濤,原以為有幾分香火情,不想那廝如此絕情,如此冷酷……大敵當前,唏噓之念一掠而過,烏照使個神通,黑煙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漫天亂舞,分辨不出虛實真偽。

  烏照存了脫身之心,卻也攔不住他,樊拔山不為已甚,血影縱橫決盪,將黑煙一一撲滅,旋即撞入將領體內,占據肉身,如臂使指,重整大軍從後包抄。樊拔山接管大軍,心念甫動,血影響應如神,兵力聚攏成一個拳頭,脫胎換骨,以雷霆萬鈞之勢,先後擊潰魔獸異物,直奔樊鴟而去。

  這才是血戰的真面目,堂堂正正兩軍相擊,個人的武勇不過掀起一團小浪花,左右不了大局,除非是深淵主宰真身降臨,機緣湊巧,或有一擊定乾坤之力。在樊拔山心中,藏兵烏照之輩,不過是一盤散沙,自取其辱罷了,也唯有樊鴟指揮的魔物大軍,才勉強值得看看。

  不過風屏谷外的這場大戰,歸根到底只是餘興,真正的勝負,要落在風屏谷內。樊拔山百忙之中仰頭望去,眼梢瞥見九瘴獸王足踏瘴氣,破空遁向風屏谷,背上駝了一人,氣息晦澀,若有若無。他不是第一次見著此人,當年的百歲谷,之後的藏兵洞,如今的風屏谷,橫空出世,一飛沖天,樊隗若壓不住他,千軍萬馬廝殺,即便贏了,也無濟於事。

  大軍傾巢而出,風屏谷內空虛冷清,連人影都看不到,樊隗全神貫注操縱血氣,忽然心肝一顫,血手送了一隙,那物事趁機撕開一道裂縫,捲去小半血氣,重又墜入地穴。樊隗挺直身軀,胸中惱怒萬分,緩緩扭轉頭瞪向來人,臉上肌肉一陣跳動,獰笑道:「原來是你!」

  九瘴獸王承受不起西方之主的怒火,乖乖避在一旁,魏十七恍若不察,目光投向青石之上三十六枚血舍利,胸腔內三顆心似有感應,跳得有些紊亂。樊隗不知地穴下的物事是什麼,他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血舍利召喚血舍利,樊隗謀取之物,乃是一枚未經祭煉的血

  舍利,留存下一縷純粹佛性的「原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一枚血舍利,他勢在必得,哪怕撕破臉打滅樊隗,也再所不惜。魏十七指了指地穴,靜靜道:「此物我取了,你若退去,可免一場爭鬥。」

  他知曉此物的珍貴,親身來奪,樊隗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有資格說這個話,但他又如何肯輕易放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是深淵的鐵律,撥弄口舌無濟於事,樊隗招手收去血舍利,雙臂交叉抱於胸前,後背緩緩探出八條觸手,暗中催動破滅法目,左眼深深陷入顱骨中,漲大了一圈,瞳仁漾起層層血光,聚攏於一處,凶芒頻閃,蓄勢待發。

  魏十七毫不猶豫祭起誅仙金符,腦後現出七重光輪,金光流轉不息,三顆心臟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動,恍惚之間,一座滿目瘡痍、殘缺不全的佛國降臨於世,將方圓百丈挪出現世,菩提古樹鎮於東南,娑羅雙樹鎮於西北,一圈圈漣漪漾出,虛影如水紋搖曳不定,殿宇,經閣,佛塔,鐘樓,精舍,庭園,天花亂墜,梵音縹緲。

  樊隗大吃一驚,體內血氣被佛國鎮敕,頓時水息波偃,鬥志萎靡,他當機立斷,使勁一眨左眼,從瞳仁中射出一道血光,被無形的水紋一掃,足足慢了七八成。魏十七有心試試對方的手段,起拇指重重按下,一道佛光射出,不偏不倚,將血光化去,其中蘊藏的一絲深淵意志,亦隨之湮滅。

  說時遲,那時快,深淵意志湮滅的剎那,管虢公感同身受,從虛空中踉踉蹌蹌跌將出來,重重撲倒在地,眉心鎮珠忽明忽暗,頭疼欲裂,牙咬得咯咯響。他仗著兩份本命血氣,一身詭異神通,遠遠跟著魏十七前來看熱鬧,隱身於旁,看他二人相鬥,想抽空撿個便宜賣個好,沒料到魏十七一出手便催動血舍利,召出佛國滅去深淵意志,氣機牽引,生生將他逼出虛空。

  樊鴟左眼中收攏的深淵意志,管虢公眉心鎮珠內的深淵意志,同出一源,如雙生之花,魏十七引一道佛光,滅得了彼,也滅得了此,生殺操縱於人手,怎叫他不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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