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 血刃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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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光景過去,雷火一刻未止,雷四靈守在陽鈞爐旁,小臉緊繃,眼睫眨都不眨,全神貫注操縱雷火。南明小主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嘟囔道:「還沒到頭麼?」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指望有人理會,卻聽得魏十七答道:「差不多了。你若等得無聊,不妨去辦件事,順便松松筋骨。」

  「咦,什麼事……如此鄭重?」南明小主咽下了半句話,她本想說「什麼事要勞動本宮大駕」,但在魏十七跟前,忽然覺得不該如此放肆,臨時改了口。魏十七看了她一眼,道:「有隻老鼠在旁窺探許久,須得揪出來看看根腳。」

  南明小主眨眨眼,不覺笑了起來,此老鼠非真老鼠,她一聽就明白,當下睜大眼睛四下里望了一回,麾下魔獸扎堆鬧騰,東一撮西一撮,吵吵嚷嚷,並沒有察覺到異常。魏十七從離暗手中接過天魔殿堪輿圖,點了點落風谷外某處,南明小主「咦」了一聲,方圓百里地形地貌一覽無遺,不禁大為眼熱。

  魏十七提點了一句:「來者不善,莫要大意。」

  南明小主扁扁嘴,不以為然,正待動身去松松筋骨,又回頭問道:「要死的還是活的?」

  魏十七道:「死活都成,抓回來算你立了一功,待會開爐先挑一件好物。」

  南明小主精神為之一振,眼珠一轉,向雷四靈道:「悠著點,莫要著急,等我回來再開爐!」說罷,也不提雷鳴脛骨錘,也不跨蛟首龍馬,將腰一扭,悄無聲息消失於遠處。

  魏十七捲起天魔殿堪輿圖,隨手遞給魔女離暗,吩咐道:「血戰既起,行軍攻伐非一人之力,此圖頗有先見之功,可與樊鴟一觀。」

  離暗心中一動,低聲領命,魏十七此舉擺明了是要打造自己的班底,在血戰中趁勢崛起,與深淵主宰掰一掰手腕,在她看來,這是一招妙棋,如用得好,足以撬動深淵運勢。天魔殿堪輿圖的分量足夠重,她終於不

  再困於洞天,置身事外,有機會親眼目睹戰事衍變,心情頓時輕鬆起來,猶如出籠的鳥雀。

  魏十七也有自己的考量。血戰席捲深淵,曠日持久,天魔殿堪輿圖之外,魔女離暗的種種手段亦可倚重,天魔書包羅萬象,五義六諦七偈八頌二十六門小神通,用得好,用得巧妙,不弱於千軍萬馬。鎮將樊鴟,南明小主,數萬精卒再加上一干魔獸,避強擊弱,以戰養戰,掠奪血氣,如有十載光景不斷壯大,大概可與三皇六王四方之主爭上一爭了吧……

  他心中轉著念頭,忽聽得一聲尖嘯鼓風而至,剎那間壓過了兵卒魔獸的喧譁,魏十七抬頭遠望,卻見南明小主形同鬼魅,與一道血影戰作一團,雙方倏來倏往,進退如電,一時間竟鬥了個旗鼓相當。

  魏十七目光銳利,無遠弗屆,早看清那血影的模樣,面目悽苦,皮包骨頭,周身籠罩著一層若虛若實的煙氣,似有些幾分眼熟。他腦中靈光一閃,雖然形貌有些改變,但那道血影的本體,分明就是血舍利感應的石中凶物。奪去兩枚至關要緊的先天血舍利,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一路尋蹤追殺而來,倒也說得通,不過魏十七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眸中星雲緩緩轉動,終於察覺對方氣息詭異,介於生靈與死物之間,顯然已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那是一頭完好無缺的深淵血奴,逆天的邪物,天地忌,鬼神哭。

  南明小主自視甚高,原以為揪只老鼠出來,易如反掌,不想釘頭碰著鐵頭,對方竟如此棘手,出乎意料之外。尖嘯聲起,落風谷頓時安靜下來,無數目光投向谷外,靜觀這一場龍爭虎鬥,南明小主心中有些急躁,全力催動血氣,狂飆突進,雙拳掀起重重血刃,施展手段,如犁地一般刨去一層又一層。

  游弋於界壁與深淵之間的「界膜」,瞬息滑入滑出,乃血奴的天賦神通,但他不能如異物久駐界膜,當南明小主催動血刃,如狂風暴雨般籠罩方圓百丈之地,無有騰挪余

  地,血奴只得張開兩隻烏黑髮亮的利爪,鼓盪血氣,硬擋硬接。

  南明小主好不容易占得上風,哪裡肯輕易撒手,厲嘯節節拔高,穿雲裂帛,血刃滾滾合攏,凝成一隻闔天蓋地的大磨盤,由外向內漸次縮小,層層壓迫,將對方困住。血奴毫不慌亂,雙臂暴長,利爪劃出重重虛影,所過之處血刃煙消雲散,無一能近身。

  雙方僵持不下,南明小主看似占盡上風,實則絲毫不得鬆懈,攻勢只要稍一停頓,血奴便趁機滑入「界膜」,脫出血刃磨盤,再要困住對方,可就千難萬難了。體內血氣如山洪暴發,急劇消耗,南明小主不是契染,舌下沒有一枚千枝萬葉血氣丹,她肚子裡暗暗叫苦,這一戰即便將對方拿下,也得不償失,面子是有了,但損耗的血氣卻往哪裡去找!

  那邪物韌性十足,好生了得,一時半刻只怕是拿不下。樊鴟嘴角微微一動,瞥了魏十七一眼,見他老神在在,似乎打算藉此敲打敲打南明小主,心中熄了插手的念頭,定定心心作壁上觀。銀背猩猩身軀狼犺,看似頭腦遲鈍,實則頗有幾分機敏,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這道理它懂,南明小主以血刃壓制對方,遲遲不能得手,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它思忖片刻,雙臂垂落,以指節觸地,悄悄挪動四肢,從側面慢慢靠近去。

  南明小主加緊催動血刃,口中的厲嘯愈來愈細,愈來愈尖銳,如針錐刺入耳鼓,令人頭昏腦脹,百餘息後,磨盤已縮至丈許,血刃密不透風,千刀萬剮。血奴終於感到了壓力,一旦血刃磨盤化作實質,上下交攻研磨,他便成了俎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原本只想消耗血氣,待對方稍有鬆懈,露出空隙,再伺機反撲,不想那看似孱弱的小女孩,體內血氣竟如此磅礴,生生撐到了最後,繼續熬下去,只怕難逃一劫。

  然而血奴自有其主,血奴體內有陳聃的一分本源生機,血奴是陳聃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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