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妹妹,為兄這就走、這就走。」胡不為對林清兒不敢翻臉,陪著笑站起來,轉臉將火撒到少年身上,「你一個螻蟻,也配坐在清兒的裙下?」
敢情,破曉深感不自在的榻前小狗位置,還有人爭?他的心氣再被激發,頭腦一熱,忽地站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小娘皮的身邊,冷眼看著胡不為,心裡話,小爺挨著她坐又如何?
這一下,林清兒微微一顫,似乎頗感意外,不過她不僅不躲,還故意將屁股往少年這邊挪了一下。
那邊廂,胡不為的臉可就掛不住了,充滿嫉恨地盯著少年:「你叫破曉是吧,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敢跟爺爭風?」
若是往常,破曉絕不敢得罪鬼市的掌控者之一,但此刻他連死都不怕,就是天王老子也敢頂撞,反唇相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都看不出,真是枉為人子、枉為人子也!」
這話夠損,胡不為的粉臉氣得一陣白一陣青的,忽然抬起手指向了破曉。
原本看熱鬧的林清兒也當即身子一緊,玉手一掐,緊盯著胡不為。
破曉頓覺頭皮發炸,似乎死亡隨時會降臨己身,好在這種感覺一瞬即逝,令他都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就見胡不為僅僅指了自己一下,好似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然後掉頭就走,衝出了珠簾。
破曉暗暗心驚,相信剛才並非錯覺,胡不為是真的想對自己出手,似乎彈指之間,就能令自己灰飛煙滅。
他這才意識到凡人和修仙者之間的差距,說是螻蟻毫不為過。
此時林清兒也放鬆下來,忍不住發出嬌笑,推了破曉一把:「小子,真有你的,能讓胡不為吃癟的凡人,你是第一個。」
她不知不覺說漏了嘴,證實胡不為確是一個修仙者。
破曉心中撇撇嘴,修仙者也不過如此,爭風吃醋跟常人無異。
林清兒笑了半晌,才覺有些失態,忽然一腳將破曉踢下床,似嗔還怒道:「本姑娘的床榻,是你們臭男人隨便上的嗎?」
破曉揉著屁股站起來,似乎這才看清小娘皮的真性情,也不覺得受屈了,伏低做小地說:「坊主姐姐,小的剛才不是給你出氣了,請繼續授道。」
「道可道,非常道。」林清兒白了他一眼,也下了逐客令,「老娘沒心情授了,反正機會已給到你,好自為之。小青,送客!」
三日之後,午後,驕陽似火,擂場內的看客爆滿,坐席區擠滿了衣袍錦繡的豪客貴女,一看就是來自臨近的大城,鬼市的富人則被擠到了站立區,因為這場十五年一遇的天空之擂,擂券的價格已然直追年擂。
除了因為稀罕,兩個擂手也分外引人矚目:一對原本互生好感的少年男女,卻不得不進行生死搏殺。
擂場外的大街上,同樣擠滿了人,都在翹首以盼。
他們雖然沒錢買券,卻一樣心系擂台,因為都下了賭注。
像這種五成贏面的賭盤不僅吸引了大小賭客,連不好賭的一般民眾都忍不住押上一注試試手氣。
買少女贏的人一多半,畢竟她的飛刀絕技出神入化。
買少年贏的人少一點,傳言蘭桂坊的紅牌小桃紅押了一半身家,雖然少年也不弱,但相比無邪,卻令人不太看好,所以賠率較高。
破曉很想讓小桃紅押自己輸,算是報答她的厚愛,奈何被小青送回竹屋之後,就與世隔絕,連遞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和無邪的這場天空之擂,都驚動了臨近的大城。
除了賭場開出的盤面,據說好多大城的豪客貴女直接對賭,押上奇珍異寶,所以今日之鬼市,貴客雲集,場內尚未開打,場外已暗流涌動。
未時初刻,一聲鑼響,天空之擂正式開場。
但見光線陡暗,台上台下一亮一黑,一襲華服的林清兒居然凌空而降,飄飄欲仙,美若天仙,激起看客們的雷鳴喝彩。
天空之擂是什麼樣子?已經很少人記得了,但絕非設在天上的擂台。
據當年的說書人口口相傳,就是人在擂台,如行在天,花魁娘子的出場似乎驗證了這一傳言。
「列位看官,奴家閒話少敘,請出今兒的兩位正主:無邪和破曉!」林清兒沒有喧賓奪主,沒有多話,直接請出了兩位擂手。
一對少年男女分別從擂台兩側同步出現,為了今天的大日子,都是裝扮一新。
破曉身著繡了金龍的黑色武士袍,腰別短刀,分外英挺。
無邪則一襲蓮花白袍,更顯容貌清秀。
兩人黑白相對,緩緩上台,雖不如林清兒的華麗登場,卻激起了更大的喝彩聲。
自無邪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破曉的眼睛就沒有離開她,他想把她的樣子深深地刻在腦海里,作為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也是最美的記憶。
無邪一如以往的恬淡,澄淨的目光在破曉面上停留了一下,又有些羞澀地避開他的直視。
少年男女沒有生死將決的緊張,也沒有生離死別的激動,表現的出人意表的淡定,令台下的看客發出陣陣嘆息,這便是人間最廉價的同情心吧。
「破曉、無邪,你們準備好了嗎?」林清兒待兩人走到近前,相當殘忍地問。
「準備好了!」破曉毅然決然地看著無邪,造物弄人,再見就是永別。
無邪沒有出聲,輕輕點點頭。
林清兒自是不會輕易放過兩人:「你們都簽了生死狀,也帶了自己最拿手的武器,現在可有什麼想說的?一旦開打,想說也沒機會了哦。」
由於僅兩人對決,說不定轉眼便分勝負,要對得起看客們的擂券,畢竟好多都是花了高價買了轉手的。
所以,開打前的叨叨也是增加看點。
破曉則趁這個機會說出早已醞釀好久的心聲:「無邪,無論我倆誰生誰死,都是上天的安排,活著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活。這是我送你的臨別禮物,一粒大補的小藥丸。」
他說著掏出了裝著辟穀丸的小瓷瓶,遞給了無邪。
「好呀。」無邪終於開口,毫不猶豫地接過小瓷瓶,接下來的表現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直接拔掉木塞,毫無設防地將辟穀丸倒進了嘴裡。
全場大嘩,有押注她的賭客急的大叫:「當心有毒!」、「這小子可能玩心機……」
破曉也沒想到無邪會當眾服下辟穀丸,立刻想到這是她對自己無比的信任,分明在說:你給我的就是毒藥,我也願意服下!
「無邪……」他痴痴地看著她不可方物的俏臉,依稀明白,這便是愛,愛便是對一個人毫無保留的信任。
「破曉……」無邪第一次跟他對視,清澈的眼底柔情似水,甜甜一笑,「等下不要手下留情哦。」
下面又有人大呼:「別中了美人計!」、「小子千萬別手軟……」
夾在兩人中間的林清兒竟有些受不了了,一聲脆喝:「話都說完了,身為管擂,我重申一遍今日規則:二人升天,一人落地;若是自殺,對手同死。天空之擂,現在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