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漫長

  破曉身子一緊,雙手一撐地面,站了起來,兩腿微微抖動,這種臨戰前的緊張,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成自然的舉動。

  他忽然想到,回到擂手區的無邪一定聽到了林清兒的介紹,也即將看到自己站在擂台上,她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破曉的心也跟著起伏起來,在身後保丁的注視之下,沿著側梯緩緩上行,迎接他的,是各般氣味混合的熱風和各種的喧囂。

  說也奇了,當他一踏上擂台的瞬間,雙腿就不抖了,一顆心也踏實下來,他快步走到林清兒的身邊,正對位於陰影中的台下,眼睛看在了空處。

  他知道,自己的視線一定穿過了空間,跟無邪發生了交集,眼底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你做夢也想不到,會看到我吧?

  「自古英雄出少年,列位看官,為了激發少年郎的鬥志,奴家願意以身做賭,若是破曉今晚能夠勝出,奴家便陪他共度春宵,你們看如何?」林清兒的聲音充滿了煽動性,令台下一片沸騰。

  破曉為之愕然,眼中的笑意僵住,不知小娘皮打什麼主意?更想到看到這一幕的無邪,會作何感想,剛剛企穩的心神又亂了。

  「他也配……一個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一個男看客忍不住嫉恨地叫起來。

  「那你配嗎?我看你才是癩蛤蟆,有種也上台打擂呀!」貴客席首排又站起了一人,正是蘭桂坊的小桃紅,為破曉打抱不平,跟她坐一起的,還是那個翩翩公子。

  其他看客一片鬨笑,那人自是做了縮頭烏龜。

  破曉心頭暖暖的,有人支持當然好,武器的選擇會對自己有利,至於對手,已無所謂了。

  不過就怕弄巧成拙,林清兒和小桃紅可是多少男人的夢中女神,她倆一起給自己站台,說不定給自己拉仇恨呢。

  再想到無邪也在看,她會不會以為他是個浪蕩子?

  破曉一時心神更亂,明知這將影響接下來的打擂,但總不能當著上千看客的面,在擂台上打坐調息吧?

  不過還是性命要緊,管他人目光作甚?

  破曉一咬牙,破落性子上來,就要就地打坐,恰在這時,林清兒意味深長地掃過來一眼:「少年郎,機會給了,且看你能否把握?」

  她一拂袖,婀娜下台,破曉頓時感覺一股蘭麝之香幽然滲入鼻腔,精神一振,心神大定,感覺任何事都影響不到自己了,卻不知這樣的轉變是怎麼發生的,但一定跟小娘皮有干係!

  此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破曉,破曉的目光卻落在空處,對著想像中的某個人微微一笑,笑的清澈無邪。

  林清兒的聲音從台側響起:「請為擂手挑選武器……」

  片刻之後,一個高大的醒血屍魃從台心緩緩升起,破曉的手中握著鐵棍,自非心儀武器,說明押他的賭客不多,好在他早有預見。

  一聲鑼響,屍魃額頭的黃符化為灰燼,血目猛睜,計時鼓點響起。

  破曉眼前一花,一團黑影閃過,速度驚人,他死死盯著屍魃兩眼的紅光,捕捉著他的運動軌跡,同時將棍戳在身前,身子快速後退。

  來勢迅疾的屍魃已到眼前,剛好被棍首頂個正著,兩隻利爪向前揮舞著,試圖抓住一棍之隔的破曉。

  此時的破曉後背已抵羅網,退無可退,對面的屍魃眼看即將到口的美餐,張牙舞爪,狀似瘋狂。

  破曉要的就是這一刻,雙手握棍,猛地回撤,倒插向地面,借力騰空而起。

  對手收手不及,直撞過來,也撞在羅網上。

  破曉雙手脫棍,高高騰起的身子翻身下壓,剛好壓在了屍魃的後背,一股難聞的氣息跟剛才林清兒的蘭麝之香對比鮮明,卻一樣醒腦。

  他無比冷靜地雙手向下一卡,準確地卡在屍魃的太陽穴部位。

  這要感謝林清兒,自從收走了所有武器之後,破曉鍊氣之餘,在腦海中不斷推演改進「斷脖殺」,終於達到了一擊必殺的境界。

  破曉並沒有像以前那般簡單地完成擰斷對手脖子的動作,而是來了一個全身大迴旋,藉助身體的重量將屍魃的脖子轉了一周,跟麻花似的,就此死透。

  林清兒歡喜的聲音跟著響起:「少年郎果然沒讓奴家失望,可惜讓大傢伙失望了。」

  破曉從對手的屍體旁站了起來,其實這一戰還不如他訓練時的激烈和驚險,只能證明,他不知不覺變強了。

  台下看客的反應兩極分化,有叫好的,有嘆息的,自是跟賭注有關。

  最高興的莫過於小桃紅,她與有榮焉地站起來,向身後的看客炫耀:「這是我乾弟弟!我乾弟弟……」

  破曉聽得清楚,有些苦笑,自己何時多了一個乾姐姐?但這份情自己領了,他日若能騰達,必有厚報。

  「三人進,一人出,現在無邪和破曉已進入了第二輪,重擔留給了下旬頭名……」林清兒上台,對破曉又是一番打趣,「看來奴家的賭約給了你很大的鼓舞,可有信心跟奴家一夜春宵?」

  破曉紅著臉,沒有了剛才手斃屍魃的霸氣,卻抓住現場發聲的機會看向空處,朗聲道:「不管如何,我一定會打到底,哪怕殺光所有的屍魃!」

  此言一出,滿場沸騰,畢竟在月擂的歷史上,就沒有擂手殺到第三輪。

  破曉在大庭廣眾之下,隔空對無邪傳遞了這個重要的信息,她肯定聽到了,相信她能聽懂。

  這就是破曉破開生死局的對策,只要他和無邪殺光了月擂上的屍魃,還分什麼勝負?決什麼生死?

  至於月擂的規則被打破,如何善後?就不是破曉來考慮了,反正有廣大的看客和賭客見證,就不能不公平對待?

  破曉想的是,可能讓自己和無邪一起進入季擂,雖然依舊要決生死,但有更多的時間緩衝,自己總能想出新的對策,大不了走為上策。

  是的,破曉想到最多的還是躲不過就逃。

  經過打擂的磨鍊,他相信自己離開鬼市也能獨立存活,至少當個獵戶沒問題。

  台下議論紛紛,不少人後悔沒押破曉,少年貌似說大話,但剛剛徒手斃敵的精彩表現,已令人不敢小覷。

  至於無邪,她若是沒了飛刀,還能這般厲害嗎?

  此時已無人關注第三名登台的擂手,這個下旬頭名,大概被無邪和破曉打擊了,跟對手斗得兩敗俱傷,眼看殺敵無望,直接在台上自盡了。

  因為即便慘勝,到第二輪還是死,不如早死早解脫。

  這便是月擂規則的殘酷,無論擂手受傷如何,只要還有一口氣,經過簡單的包紮後,抬也要抬上擂台,打到底,打到死為止。

  不像初擂,擂手只要沒死在台上,基本上都會生命無礙,藥鋪的神醫會親自出手幫他治療,不惜珍貴的藥物,這也是鬼市三行首良好的口碑所在和斗魃打擂興盛至今的保證。

  下旬頭名自殺之時,破曉正在自己的小廂房打坐調息,看到擂台上的慘狀,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隨即想到,還剩十個屍魃,自己和無邪還要打五輪,今晚的月擂,註定是漫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