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水掌門只剩元嬰,丁劍來要捨生取義,林清兒身為大師姐,雖然僅是練氣九層,但地位擺在那裡,說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元嬰離開肉體並不能太久,時間以境界高低有所區別。
水掌門不過是元嬰初期境界,元嬰可離體一日,而今肉身既無,他必須在一天之內奪舍,否則便煙消雲散。
被奪舍之人當然不願意,邪派元嬰可強行奪舍他人,正派元嬰則另有渠道,修仙界各宗門皆有規矩,許下重利或諸般條件,自有門下弟子願意。
水掌門在徒弟懷裡道:「可惜清兒是個女子,此事不急,師叔既然出手,那就乾坤已定,屆時你拿下破曉,讓為師奪舍便可。」
林清兒聽得師尊第一句話,心頭一跳,若自己不是女子,難道師尊要奪舍自己嗎?
待聽得他接下來之語,又詫異非常:「師尊,你也知他是個凡人,為何還要奪舍他?」
林清兒還有句心裡話,你也知道他是我的斬情對象,為何還要奪人所愛?
關於秘境中的種種經歷,林清兒並未如實告知師尊,比如破曉的開天一刀,當然她自己也不信這是破落小子的實力,只能是得了犼女的幫助,甚至是犼女借了他的身體所所施展。
而破曉剛才打穿火山口的第二強太陽之光,由於被白霧籠罩,又未針對任何人,同樣未引起人注意,當然,這也有犼女遮蔽天機的緣故,否則難逃元嬰以上者的法眼。
相比於元嬰初期的水掌門,破曉確實是螻蟻中的螻蟻了,卻偏偏被他看中了這具肉身。
水掌門嘿嘿一笑:「此子能得魃女和犼女兩個絕世妖孽青睞,豈是普通凡人?他有大運道在身,日後一定有大機緣,但如石中玉,一經剖開,便一飛沖天……」
林清兒咬了咬嘴唇,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
她和破曉畢竟有了夫妻之實,若是師尊奪舍了他,斬情自是不指望了,還有那悖亂之嫌。
火山頂上的破曉忽然打個寒噤,好像有人對自己不懷好意,比剛才感應到的殺機更甚,到底是誰?
他趕緊縮頭聳肩,儘量不惹人注目。
此時已然入夜,漫天星斗盡被霞光疊映,光柱奪芒,加上白霧滾滾,折射下來,有如傍晚的天空,絢爛之極。
璀璨星光下是劍宗的補天陣,九十九名劍宗弟子星羅棋布,移形換位,又似一顆顆流星閃耀。
居中的陣眼是代替了丁劍來的李玄陰,老龜入定,巋然不動,堪稱定海神針。
再下方是一人一劍的丁劍來,面對正在聚攏而來的百萬活魃,雖然是個童子模樣,卻昂然勃發,頗有救世者捨我其誰的氣勢?
反觀四周的各宗門援軍,可以說天下修仙者的精銳盡在此處,卻有力無處使,淪為看客。
而懸浮在光柱中段的犼女,展臂搖裙,殺氣沖天,又帝華不可方物,她便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無論結果如何,以一己之力直挑整個修仙界,也是前無古人了。
真正的對決者,其實只是丁劍來和犼女二人耳。
一旦天明,就是補天陣功成之時,時間並不在犼女這邊,她依然不疾不徐,只是雙手起風的速度加快,百萬活魃須臾又至。
丁劍來再次原地消失,在那一圈圈活魃雲海剛進入火山上空之際,立刻被絞殺成血雨,無法在補天陣下方完成集結。
這些渾渾噩噩的億萬活魃前赴後繼,無所畏懼、不知死活,依舊一層層、一疊疊地湧來,恰似雲浪翻滾,驚濤拍岸。
丁劍來的身形依舊不現,卻又無處不在,確切地說,是在補天陣的下方無處不在,仿佛一個巨大無形的劍口,擇人而噬,竟無一個活魃突破進來。
眼看血雨如注,在火山周圍形成一圈血砌的城牆,跟此前的血瀑如柱,更顯血腥殘酷。
諸修又是一片吶喊助威,如此威力,說丁劍來是當世元嬰第一人,亦無人異議。
尤其是那些元嬰,驚訝震撼者有之,感嘆羨慕者有之,暗中妒忌者亦有之,更有幸災樂禍者,只因丁劍來再強,跟具有天地偉力的妖孽斗,也難逃一死。
林清兒不免擔憂:「師尊,太上長老為啥不等屍魃集中後才出手,御劍範圍如此之廣,會不會後續乏力?」
其實劍修大成者,可飛劍千里之外取敵首級,但那只是針對單一目標,來去如電,並無太大難度。
但如丁劍來這般,在相當於一座城池的範圍內擊殺無時不刻湧上來的億萬之眾,耗時遠超一擊之瞬,實非他人所能。
水掌門元嬰道:「乾坤一劍,在於乾坤之妙,對於施劍者而言,只要在乾坤之內,一步跟萬步毫無區別,於法力無甚損耗。丁師叔敢如此捭闔縱橫,自是遊刃有餘,並無太大影響。」
林清兒眼露羨慕:「不知徒兒何時也能學會此招?」
「哼!你以為很容易嗎?我劍宗萬載以來天才輩出,但除了丁師叔,竟無一人領悟此招,便是為師當年……」水掌門說到最後,了無聲音,自是當年也嘗試練過,自是無果而終。
林清兒偷偷撇撇嘴,感覺師尊語氣忽然刻薄,有些不適應。
下方的破曉看到丁劍來大發神威,隱隱感覺小娘皮還有大殺招未出,所謂圖窮匕見,壓箱底的手段不到最後一刻怎會輕出?
就這般,丁劍來以火山上空為乾坤,一點點地消耗人間最後幾億的凡人,所謂的一點點,只是相對於總數而言,其實每一刻的絞殺都以十萬計。
饒是如此,在億萬之眾不要命地進逼下,丁劍來的巨大劍口也被一點點地壓縮,顯示他的法力不復巔峰。
眾元嬰先前掏出了大量丹藥資助孟老道,而今一個個囊中羞澀,或者剩下的都是壓箱底的留給自用,是以只有兩三個元嬰發聲贈送丹藥。
但丁劍來人不現蹤,只是在空中留下淡淡的致謝:「各位道友有心,不用浪費丹藥在劍來某身上了……」
林清兒聽出了不妙,用快哭了的聲音問師尊:「太上長老如此決絕,是否自知難逃大限?」
水掌門元嬰嘆息:「為師懷疑丁師叔的乾坤一劍本不該有如此威力,他是以燃燒精血為代價,強行施展,此劍一止,他便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