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雙重笑聲中,破曉渾身發光,有如驕陽在地,揮刀對空一劈,一道無比耀眼的強光在空中爆開,伴隨著磅礴洶湧的熱浪,似乎要將眼前的小道徹底摧毀。
當塵埃落定,破曉的眼前一片焦黑,所有的閃電都消失了,但小路還在,這等上古迷陣豈是最多鍊氣巔峰的太陽之光可以摧毀?
側身的女子出現在前方,破曉通過了最後一條道,體內的靈氣已被抽空,說不出的輕鬆,看看手中的春意恢復了凡刀的模樣,頗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氣質。
他由此知道了春意的另一訣竅,即便自己無法動用法力,但雷電可以激活春意,吸收靈氣,並發出太陽之光,若是雷雨天對敵,自己又多了一大倚仗。
破曉壓住內心的狂喜、一臉淡然地大步上前,走到女子三步之外時,便感覺寸步難行,好像遇到了透明的牆壁,類似結界,但結界只能由內向外看,而他和女子卻相看無阻。
破曉便停下腳步,躬身一禮:「見過前輩,晚輩幸不辱命。」
「小友,我剛剛感知強烈的靈氣波動,可是動用了什麼秘寶?」女子也有點意外的驚喜,聲音不覺拔高了。
破曉自然不會自揭底牌,做出無比肉痛的模樣:「師門賞賜的唯一護身符,方才在雷陣之中用掉了,晚輩這才僥倖通過。」
「看來你身上有不少好東西哦。」女子似笑非笑,又以一種比較怪異的姿勢,好像非常艱難地轉過身來。
眼前湖水清澈無波,晚霞湖光輝映,說不出的安靜祥和,破曉雖然覺得不能盯著別人的臉,但女子是小妮子模樣,矮他一頭,不想看也看到了。
女子的正面逐漸顯露,破曉看到了她的整張臉,不覺倒吸了一口寒氣,渾身寒毛直豎,失聲道:「前輩,你這是……」
原本她的一半臉兒嬌美精緻,大眼汪汪,另一半臉兒則漆黑如墨,血目閃亮,竟然是半人半魃的形態。
「小友莫要害怕,我這番模樣,是因為避障之法想出的太遲了,瘴氣已經入體極深,不得已將其封在身體一側,否則豈能存活至今?」女子語氣柔和,半張臉兒人畜無害,半張臉兒卻陰森恐怖,兩廂對比,令人毛骨悚然。
「原來如此。」破曉嘴裡這樣說,卻不覺後退了一步,握緊垂下的春意,防人之心不可無,天知道此女是人是魃,即便她半邊的人身法力被抑制,但半邊的魃身也是千年魃了。
「小友已到近前,我自然要兌現諾言。你只需解開我的封印,破去這最後一道禁制,我倆便可離島,回歸自由。那避瘴之法,我也一併告知。」女子似無所覺,淡淡地地說。
破曉離開此島的唯一指望便是此女,哪怕感覺那避障之法似有貓膩,還是順應其意:「請前輩告知解印之法。」
女子便念了一段口訣讓他記住,並演示了一個手印,讓他依訣雙手結印,再拍擊腳下的土壤,直至鬆動,就是解印了。
破曉背下口訣,然後結了手印,演練幾次,女子說可以了。
他若是有法力,可以隔空拍下,但眼下沒有法力,只能蹲下來以掌印實拍土壤。
破曉留個心眼,將春意插在腳邊的草地上,萬一有何異狀,也能及時拔刀應對。
他單膝跪地,雙手結印,交替拍下那透明牆壁的根部土壤,連拍數下,尚未感覺鬆動,便覺一陣清風兒忽起,一隻漆黑的小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腦門上。
哪怕破曉一直保持警惕,當異動出現時,他還是連反應的絲毫餘地都沒有,連先天本能都沒有激發。
這種跡象,要麼是對方對他並無殺心,要麼是彼此的修為差距太大。
女子咯咯笑道:「饒是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腳水。」
破曉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一動不動,腦海里迴蕩著女子的笑聲,這聲音不是來自身外,而是來自體內,確切地說,是在他的大腦一處:百會穴之下,雙眉之間,印堂之後,天眼便是在此處升起,《太清功》有提及此處,稱之為識海。
此刻破曉的識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赤條條的小人,豁然是女子的模樣,只是不是那嚇人的半人半魃模樣,而是一個粉雕玉砌的小妮子。
她在他的識海中徜徉著,自艾自嘆道:「若非本宮困在此處數萬年,道基無存,只剩些許神識,也絕不會將主意打到你一個凡人小子身上。雖然你沒有仙根,好在本宮通曉一門無仙根修行之法,只要刻苦修煉,再加上機緣氣運,照樣能走上通天大道。你的身體讓本宮奪舍,也是你的天大造化。小子,敞開魂魄,讓本宮先看看你的前世今生,再送你歸西……」
破曉大驚失色,民間傳說不乏「奪舍」的故事,何為奪舍?即靈魂離開原本的肉體,進入另一個肉體中,簡單地說,就是借屍還魂,當然活人也可。
沒想到這個女子竟是一個萬年大修,奪舍自己,那自己真的只剩下肉體了,還不如屍魃呢。
他最怕的是,自己這種情況算不算死亡,會不會激發無邪的天女一諾?若是無法激發,那麼世間再也不存在破曉了,只剩下自己的肉體,何其悲慘!
他感覺小人兒要看自己的記憶,而記憶藏在識海的深處,被一層透明的膜包裹,像個雞蛋。
小人兒來到「雞蛋」面前,笑吟吟道:「好鮮美的魂魄,讓本宮好好嘗嘗人間的美味。」
她說著,忽然張大了嘴,那櫻桃小嘴一下子張得比她的頭還大,將那雞蛋一口吞下。
破曉直覺眼前一黑,好像掉進了無底深淵,心中冒出一個念頭:吾命休矣……
就在這時,無底深淵中忽然響起了女子的尖叫:「啊?你怎麼……」
破曉沒聽到女子後面說了什麼,只覺心中無比柔和,不像是魂飛魄散,而是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深沉地睡去……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他睜開雙眼,晚霞還在天際,湖光掩映,好像只過了一小會。
自己是死了,還是活了過來?他渾渾噩噩,一陣涼風撲面,夾帶著清新的水汽,頭腦頓時一清,才發現綠裙女子撲倒在自己的腳下,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