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花壇邊。
「來，過來吧。對，別看啦，就是你。」
隔著十餘步，兩名打劫的本地外國青年倒是一點都不見外，笑意吟吟，揮手相招，神情語氣儼然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模樣，端的是熱絡親切。
唐朝聞言也是配合，沒有多加思索，徑直踏步走來。
見狀，那兩名外國青年自是大喜。講道理，如果唐朝第一時間選擇扭身就走的話，他們還真沒什麼辦法，也不大可能抬腳去追。畢竟眼巴前還有單買賣在談——碗裡都沒吃下，就想著鍋里的，未免有點不太妥當。
「對，就是這樣，慢慢走過來，把手放在看得見的地方，很好！哈哈，我開始喜歡亞洲人了……」
說著俏皮話，兩邊距離逐漸拉近，大約還剩六七步的樣子。
就在這時，花壇最裡面角落，那名沒什麼存在感的亞裔遊客，驀地抬頭，瞬間褪去人畜無害外衣。
抬手、拿腕、反切——
簡潔明了，凌厲迅疾。狹窄空間內，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對面那外國青年甚至都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覺手腕一麻，掌中槍枝便已然易主！
這操作，別說後者本就毫無防備，就算有，大概率也是白搭。
只能下意識睜大雙眼，呆呆看著身前這名方才還如待宰羔羊般安靜的黃皮猴子，異常乾脆的抬手、舉槍，扣動扳機……哎，瞄歪了？
這當然不可能，畢竟彼此間近到能扇對方耳光。這距離，但凡眼裡還有點光，就不可能射歪。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對方的射擊目標不是他們，而是……另一隻黃皮猴子？
霎時間，兩名外國青年懵了。
唐朝自然沒懵，相反，很平靜，平靜的看著那亞裔遊客暴起奪槍，又平靜的看著對方抬手指來，直視黑洞洞槍口——
砰砰砰！
一連三槍，槍槍命中。
事實證明，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槍又准又快！
當然，也是唐朝沒躲，也沒必要躲。低頭，看著成品字形在胸口外衣上炸開的紅色污漬。抬頭，看向亞裔遊客那張交織著狂喜與錯愕神色的臉龐。遺憾搖頭，痛心疾首，
「你墮落了！」
「……」
場面一時有些詭異，唐朝卻是仿若未覺，腳下不停，
「分辨不出真槍假槍，這不怪你，確實你們平常不玩這個。但是……」偏頭，避開砸來的彩彈手槍，「為達目的，想走捷徑，輕易拋棄傳統……」
一邊說著，語氣裡帶著明顯不是很贊同的意味，一邊從容側身，閃開刺來的一刀。
「……這就很讓人傷心了啊。」
聽著頗有一種『怒其不爭』的善意指責，但事實情況卻是某人之前才評價對方手段已然過時，好傢夥，這是正反話都給說了。
不過對此，亞裔遊客倒也沒什麼特別反應，因為此時，他已經沒反應了……
雙方距離剛一拉近，未見明顯動作，至少旁邊那兩名看傻了的外國青年沒注意到有什麼大動作，就見唐朝只一甩手，那名亞裔遊客便如垃圾袋一般被直接扔飛出去，轟的一聲，在撞碎花壇裡面的低矮觀賞林木後，又一路翻翻滾滾，最終落在後方辦公大樓的台階之下，不見動靜。
……
上了發條似的，兩名外國青年僵硬扭動脖頸。
先是看了看至少十餘米開外的第一位客戶，然後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唐朝，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史前怪獸。喉嚨禁不住滾動吞咽，
「咕咚！」
「拆……拆尼斯……功夫？」
「有眼光！」唐朝轉過頭來，一挑大拇指，隨即直接問道，「帶槍了嗎？哦，不是地上那把，我的意思是真傢伙。」
兩名外國青年聞言面面相覷，同時搖頭：「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先生，那是犯法的。」
「……」
看著唐朝投來的荒唐目光，戰戰兢兢的外國青年努力解釋道：「額，我的意思是那樣量刑會更重，而我們只是想搶點錢，僅此而已。」
可以，有理有據，符合邏輯。
其實這些唐朝都能想到的，之所以還要再問，無非是嘗試一下。現在得到確認，也就不作它想，抬頭眯眼，平靜望向前方。
陰魂不散，殺之不盡！難道是傾巢出動了嗎？沒必要吧，多大仇啊……
視線所及，后街各個角落，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數道黑影，若隱若現直如幽靈，向著這邊緩步壓來。
尤為駭人的是，沒發出動靜響聲也就罷了，這些人走過的地上，竟然瞧不見有影子跟隨！
有點意思……敏感察覺到這幕，唐朝也是不禁挑挑眉，頗覺新奇。
對方當然不會是什麼幽靈鬼魂，這實際是種潛行技巧，而放在這些人身上，則完全可以看作是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行進途中，對方有意識避開了包括頭頂上方昏黃路燈在內的絕大部分光源，再藉助周遭環境，精心計算過一般，幾乎每一步都踩在陰影里。
說穿了貌似不值一提，但實際情況自然不是如此。
就像正規軍的閱兵方陣，表面看來不過是步伐整齊劃一，沒什麼了不起，甚而更像是種彰顯場面的工程，但實際其中所凝聚起來的巍然充沛氣勢，卻是摧枯拉朽級別的碾壓，無可攖其鋒！
類似這樣的道理，區別只是眼下這群來自島國的忍者，走得是另一種風格。不過憑此所營造出來的肅殺詭異氛圍，那幾欲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卻是實實在在，沒有絲毫水分的。
關於這點，只需看旁邊那兩名腦袋不大好使的外國青年表現便可見一斑，明顯還不清楚危險來自何方，身體神經卻條件反射躁動，不住東張西望，緊張兮兮，偏偏腳下又像沾了強力膠水似的，不敢亂動，活靈活現的演繹了番何為真正的待宰羔羊！
還是，太稚嫩了啊……
前世屢經戰場，甚至在當僱傭兵時期和諸國正規軍對陣過的唐朝，自然不會被眼前陣仗撼動心神。相反，很快他便穿透現象看本質，察覺到了對方的弱點。
有一說一，自先開始的車廂埋伏到現在前仆後繼的沿途暗殺，短短一兩個小時，這幫忍者所展現出來的諸多技巧，著實是讓上輩子混跡歐美的唐朝開了回眼界。
事實證明，忍者們的行事風格及手段方式或許早已過時，但那些不知道經過多少代革新傳承下來的手藝，卻並未完全落伍，有的甚至歷久彌新，成了獨一份的秘技殺手鐧，實在輕視不得。
但是怎麼說呢，技藝再好，最終也都是要落實到人身上的。
而在唐朝眼裡，這些忍者實在不能算是職業暗殺者，有些甚至都不能算是合格的地下世界一員。即便他們的戰鬥意志極其堅韌，藏匿騙術乃至殺人技巧等等如火純情。
但是唐朝能看出來，這些忍者裡面有相當一部分，手上並沒有沾過人命，也就是所謂的雛。
這並不奇怪，很容易就能想明白，還是那個原因。現今這個時代，確實已經鮮有這群因循守舊的殘黨們的活動舞台。
而平常訓練是不能與實戰劃上等號的，再刻苦也不行。
不過據此，唐朝現在基本能夠確定，那個什麼越後御羽忍術修煉部，這次應該真的就是傾巢出動，誓要將他斬殺，為山下拓郎報仇。
自然下垂雙手，平靜開口，「我今晚已經殺了不少人，給你們個機會，讓出道路。」
這不是在裝模作樣，更不是強作聲勢，唐朝是有傷在身沒錯，但就憑眼前這些雛，還真攔不住他。甚至不誇張的說，如果他沒有一心突圍的想法的話，費些功夫迂迴拉扯，大開殺戒，將之徹底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很遺憾。
沒有回應，恍若未聞，忍者們繼續緩步踏來，縮小包圍圈。
「活著，不好嗎？」輕聲嘆息，唐朝緩緩抬起右手，掣出戰術匕首。
給臉不要那就沒辦法了，也就在這時，兩束筆直車燈忽然照進后街。
一輛黑色SUV轉過遠處街頭拐角，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在第三輛車子轉彎的時候，率先駛進后街的第一輛車子被攔停下來。
唐朝若有所覺望去。
阻攔者是由三五名忍者組成的小隊，正擺手和車主溝通交流，示意此路不通。不出所料的話，這小隊應該是為他準備的後手，如果包圍圈拿不下，也不會讓他第一時間突圍出去。
當然現在是暴露了，不過也沒關係，這本就是陽謀。
望了幾眼，正待收回視線，下一刻，唐朝神情卻驀地一怔，耳旁就聽嗡的聲發動機強勁轟鳴！
那打頭的黑色SUV竟是忽然啟動，蠻橫的將毫無防備的幾名忍者撞飛出去，有個攔在前面的更是直接被捲入車底，失聲驚呼、悽厲慘叫，瞬間劃破靜謐后街！
這……
哪一出啊？！
不只是唐朝，那些正在包圍的忍者們也懵了，下意識停住腳步，愣愣回頭。
率先回過神來，唐朝第一反應就是來援兵了，然後就順其自然的想到九州崛起海外行動部，不由心頭大喜。正尋思著這忙沒白幫，楚當歌這人能處！
下一秒就見那幾輛疾馳而來的黑色SUV，不等停下，狂放拉開後車廂門，其內數把衝鋒鎗齊刷刷抬起，無差別指向這邊——
「霧草(ΩД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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