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小孫?還是叫什麼來著……
射擊館休息區,唐朝坐在原先的角落沙發,透過立地玻璃窗,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面一道閒逛身影。
那是個著深色運動衛衣的青年,腳踩運動鞋,很陽光的樣子,瞧著像是剛從隔壁健身房鍛鍊完畢溜達過來。似乎對槍械射擊感起了興趣,從身邊桌子上拿起本宣傳冊子,目光不時掃向打靶隔間。尚未翻閱。一旁有空閒的教練員上前接待,兩人便自然而然的就著冊子內容交流起來。
哦,想起來了,是叫小孫吧,依稀記得對方八極拳打的不錯。當然,這不是關注重點,重點是……咦?
耳廓微動,唐朝眉頭挑了挑,嘴角掛著絲若有若無笑意,不動聲色的配合等待幾秒。
順利等到『一把手槍』抵上後背,一聲努力扮出威嚴感覺的粗重嗓音入耳:「別動!你的事犯了!」
我擦?這就有點出乎意料了!還以為是蒙住雙眼,猜猜我是誰呢……嘴角咧了咧,唐朝反應卻是不慢,身軀一顫,雜誌落下,順勢高抬雙手:「誤、誤會,良民,我阿SIR啊……呸!阿SIR,我是良民啊!」
「哈……咳咳!嚴肅點,你被捕了……啊!」
一聲驚呼,唐朝坐在沙發上沒動,胳膊向後一撈,腿上便多了個坐倒過來的長裙少女,自然是我們可愛的糖豆童鞋無疑。
「阿SIR,你這業務技能不行啊。」
「大膽,襲.警罪加一等!哈、哈哈……錯了錯了,痒痒癢,哈哈……」
一番嬉笑玩鬧,放下小姑娘,唐朝往射擊館大門方向望了眼:「怎麼就你一人,小姨還沒到嗎?」
「到了,停車的時候來了個電話,在車裡談事情呢,我先過來的。」糖豆理了理有些散亂的劉海,目光落在地上的雜誌以及桌上的飲料小食,頓時癟了癟嘴,埋怨道,「哥~說好出來玩的,你咋又宅著了?」
「沒有,我已經玩過了,真的,暫時歇會。」唐朝矢口否認,撿起雜誌放在桌上,然後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怎麼說,我們先去會場?」
小姑娘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搖頭:「晚宴還沒開始呢,過去也是等。」
「那、我們玩會?」
「好啊好啊,玩什麼?」
「看你咯,這裡場館挺全的,遊戲室、游泳館什麼都有,對了,前段時間你不是說想打網球嗎,場地在那邊。」
「真噠?這裡有網球館?可我衣服怎麼辦?」這確實是個問題,參加宴會嘛,穿戴打扮什麼的自然是必須禮儀。雖然小姑娘還未成年,用不著盛裝出席,但就現在這身淡粉長裙,便排除了大部分運動的可能。
「要不我和小姨說一聲,宴會就不參加了,反正也很無聊。」
這倒是個主意,相信只要糖豆去說,謝薇肯定不會拒絕。但唐朝還是搖了搖頭,他無意插手謝薇對於小姑娘的成長規劃:「別,都安排好了。再說網球什麼時候都能打,不急這一會,我們可以玩點別的,嗯,撞球怎麼樣?」
「撞球……」小姑娘想了下,聽到什麼,轉頭望向隔間外面槍聲起此彼伏的射擊隔間,靈動眼珠一轉,「乾脆我們來玩射擊啊?」
唐朝聞言一楞:「這個運動倒是不劇烈……你確定?」
「確定,我想體驗一下。哥你下午也玩了吧,打得怎麼樣?」
「額,還行吧,教練說我挺有天賦的……走,那就玩射擊。」拿定主意,唐朝當即起身帶上飲料,領著小姑娘走出休息區。至於另外一邊的小孫,早被拋之腦後。
也不需要再行關注,只要確認九州崛起人員到位就行,剩下的事情……有一說一,和他有關係嗎?
……
住宿大樓,商務套房內。
「……從現場的彈道痕跡判斷,那位當時應該就站在我現在的位置,突然發難,砰砰砰砰,連開四槍。彈著點無一例外,和以前我們見過的一樣,都是雙目之間,眉心正中……怎麼說呢,我其實並不贊同這樣的射擊習慣,因為很容易失誤。保險起見,還是兩槍胸口一槍頭最為經典妥當。當然,你要是有那位的槍法與自信,那當我沒說……」
喚作老許的中年男子站在玄關處,抬手並指作手槍狀,水平拉動手臂,幅度方向大概在十一點鐘與八點鐘之間,虛扣手指,
「注意,我現在只是大概演示下過程,拉槍開槍的速度肯定是沒有那位快的。而且,即便有那麼快,也不可能那麼准……關於這點,躺在沙發附近的這四名外國友人想來深有體會。顯而易見,他們並不普通,都是專業人士。即便被突襲,也不存在愣神發呆的可能,反應能力方面毋庸置疑。但就是這樣,一個照面,還是躺了,甚至槍的保險都沒能打開……」
「老許,那位的槍法如何我們很清楚。嗯,你剛才說那位最開始只在大廳開了四槍?」高長風扭頭回望,沙發旁邊確實躺著四具屍體,但在大廳最裡面,辦公桌下面還倒著具屍體,也就是說,大廳里有五具屍體,這和開槍次數明顯對不上號。
「高隊你的觀察很仔細,不過這個要放在後面說。」老許欣賞頷首,然後轉頭攤手示意主臥方向,「接下來是這兩位外國友人,主臥陽台窗沿上有副望遠鏡,從那裡可以直接看到俱樂部正門以及外面的停車廣場,視野相當開闊,是個不錯的遠程觀察點。事發時,他們應該正在那裡觀察外部環境。聽到大廳槍聲,丟下望遠鏡,拔出手槍,衝出臥室……」
「我猜測當時房門應該是沒關的,但是,還是那句話。這些人不普通,臨場反應真的很快。只是很遺憾,他們低估了那位的速度。或者說,他們沒想到大廳里的同伴連一個回合都沒能撐住,導致他們出門直接撞上槍口,當場撲街……這裡,那位開了三槍,依舊是眉心。」
「再接著,就是死在側臥房裡的那位友人。他的任務應該是看管綁架來的兩個小孩,所以房門是關著的。從當時局勢來說,他也是整間屋子裡最安全,也最有希望翻盤的人,畢竟在暗處嘛。他也的確很聰明,沒有像主臥那倆人一樣直接衝出來送人頭,而是第一時間選擇藏身門旁牆後,以靜制動。」
聽到這裡,宗清、高長風以及在場眾人齊齊看向側臥,那扇門鎖部位洞開的房門,或帶入角色、輕輕點頭,或暗自皺眉,若有所思。
「這個選擇不算錯的,但是同樣很遺憾,他挑錯了對手。那位就像是能聽到看到牆後的情況一樣,直接開槍打爛門鎖——這裡有些運氣成分,但絕大部分還是經驗閱歷以及精準預判——崩飛的碎木細屑、金屬零件,讓躲在門旁牆後的敵人無所遁形,露出破綻。一槍擊穿手掌,打飛武器。再一槍,結果性命!呼……」
說到這裡,喚作老許的中年男子神色莫名的搖搖頭,輕吐一口濁氣。一旁眾人亦是默然,神情各異。都是專業人士,其實不用說得那般詳細。但也正是因為都是專業人士,所以現在才都無話可說……
聽著好像不是很複雜的樣子,過程也的確簡單,就是拿把槍站著,然後大廳、主臥、側臥,依次點名簽到,就跟打地鼠一樣,輕輕鬆鬆。然真實情況難度究竟如何,在場眾人心裡無疑都是有數的。
這也就是所謂的外行看熱鬧,內行……那直接就給跪了!
「哦,還有最後一個外國友人,這應該是位網絡計算機方面的技術人員。」老許看向大廳後方辦公桌下的屍體,忽然咧嘴笑了下,「如果說前面,那位展示的是出神入化槍法,精準預判,以及小範圍區域內幾乎完美無缺的細膩掌控。那在最後這裡展露的,就是一點小小的惡趣味了。」
「怎麼說?」宗清適時捧哏。
「小羽,把鍵盤拿過來。」不是摔在辦公桌下的那副鍵盤,而是一副已經裝進證物袋裡的鍵盤,好吧,兩者並沒什麼區別,至少從外觀顏色看來是這樣沒錯,都是通體全黑的機械鍵盤,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標識,連廠牌LOGO都沒有。
「他們之間應該有過交流,說幾句話什麼的。給人希望、再讓人絕望嘛,呵呵。」笑著搖頭,接過鍵盤順手又遞給宗清,「看看吧,哦,注意不要按右下角的『0』鍵。」
宗清聞言立刻會意,手指順著鍵盤邊緣小心摸了圈,在左上角那裡停頓下,接著又斜著墊了墊重量,眉頭一挑:「裡面、有東西?」
「嗯,大概兩顆、最多三顆子彈,再多就明顯了。差不多和鋼筆手槍相似的原理,0鍵是射擊鍵。」
12年還沒有諸如『鍵盤俠』『鍵盤鬥士』等等熱詞概念,或者說即便是有,也沒有在網絡上大面積傳播開來。所以宗清沉吟片刻,最後砸了咂嘴,評價道:「奇思妙想……唔,應該給靈芝配一把這樣的鍵盤。居家辦公,出門防身。」
「還是別了吧,宗隊。」一旁少柏勸道,「我見過靈芝敲鍵盤,那手速,我都懷疑沒經過腦子。」
「……有道理!當我沒說。」
一點小插曲,說到這裡差不多也就講完了,不過老許還是微微皺著眉頭:「其實我有個疑問,一直沒能想通,你們也來想想,就是那位是如何進到這間屋子裡來的?」
宗清幾人聞言一怔,隨即不由都是點頭深思。
是了,聽到現在,他們聽的都是那位如何秀操作,如何大殺四方,但回到這次突襲的最初起點,那位是如何在不驚動屋內這群專業人士的情況下,從容走到玄關處開槍,這才是關鍵重點。
「洗手間的通風窗?」
「大哥,十五樓啊……我倒不懷疑那位有空中飛人的本事,但是,有這個必要嗎?」
「確實……那易容偽裝扮服務人員呢?」
「不至於吧,都是專業人士,這種電影演爛的套路……」
「爛歸爛,架不住實用啊。」
……
正自爭論,忽然身後傳來咔噠輕響,眾人聞聲齊齊扭頭,就見套房大門從外面打開,一道身影推門而進,
「基地消息傳過來了,身份已經核實,就是周四晚上搶屍體的那幫……呃,你們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是阿青,下意識抬手摸了把臉,又低頭看了看褲子拉鏈,莫名其妙抬頭,沒毛病啊。
「我知道了。」宗清輕嘆。
「我也知道了。」看著阿青手裡的房卡,老許自嘲搖頭,低語喃喃,「還以為是何種獨闢蹊徑的潛入方式,原來是光明正大衝進來的……也是,有那樣的槍法實力,確實不需要玩什麼花招。」
「我還有個疑問。」這時,高長風撐著下巴,看著大廳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輕聲道,「你們說,那位的這次出手,是適逢其會?還是刻意為之?」
「是,我知道,那位的消息一向靈通,有時甚至比我們情報部門都要靈通。但這次不一樣,我們找這幫人,可是發動所有渠道找了整整兩天,結果都一無所獲……」
沒有繼續往下說,但言外之意卻表露無疑。宗清聞言笑了笑,挑眉看去,意味深長道:「老高,你的想法有點危險哦。」
高長風斜瞥一眼:「別說你沒往這方面想過,我不信!」
「哈,別,我可沒你的膽量……」稍頓,口風一轉,輕描淡寫問道,「話說回來,那兩個被綁架的孩子醒了沒?身份查過嗎?」
「嗤——」
少柏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聽見高長風的這聲不屑嗤笑,也只當自己不知道兩位隊長想要探究那位身份的作死心思,老老實實回道:「還沒醒,身份查過的,一個叫謝斌,一個叫謝喆,都是高中生,在市裡的私人貴族學校就讀。」
宗清聞言神色一動:「都姓謝……謝家人?」
嶺江姓謝的還是挺多的,但宗清此時所說的謝家人,無疑只有一家。少柏拿出通話器,「稍等,我問一下。」其實也可以直接問謝光民,但這位如今還在洗手間裡乾嘔呢。嗯,肚裡存貨吐的差不多了。
好在也不麻煩,很快,一分鐘不到,少柏放下通話器:「是謝家人,旁支。」
「果然,可這也說不通啊……」
一旁的高長風也是點頭:「確實說不通,那位雖然對一號目標極其重視,但對謝家及其它族人卻從未另眼相待過。包括去年謝家當代主事人,嶺江前市長,落.馬下.台,那位也不見有什麼表示。」
「那是我們想差了?」
就在這時,老許平靜插話進來:「如果你們倆是在討論那位的這次出手,我可以告訴你們個細節,這次出手很倉促。」
「嗯?」
老許抬手指向主臥門口的一具屍體,也就是方才他挖出彈頭的那具:「還記得我剛才說的嗎,在這裡,那位一共開了三槍。其實兩槍就夠了的,之所以再補一槍,是因為有枚子彈沒能形成有效穿透。」
「原因呢?」
「子彈的問題,影響因素有很多,可能是放久了,也可能是裡面彈藥分量不足等等。但無論是哪一種,以那位對槍械的掌控程度,行動前都可以輕易排除,不應該犯下這等低級失誤。除非……」
「除非這支槍和子彈是他臨時找來的!」啪的聲,宗清一合手掌,「難道真是適逢其會?不對,這還不能說明什麼……等等,我記得在來時的路上看資料,這間俱樂部里有射擊館?」
「有的,挺正規,各項手續齊全。」少柏點頭,「不過那裡用的是口徑5.6毫米的運動彈,這裡是9毫米標準彈,我還讓小孫過去查了的……我再確認一下。」
說著再次打開通訊設備呼叫,「小孫,我是少柏,你還在射擊館嗎?」
話音剛落,就聽裡面傳來聲壓抑不住的激動嗓音,「隊長,你先聽我說——我發現個苗子!」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