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章 手術刀與攻城錘

  「要不……我們去看看車?」

  總要有人打破沉默的。但看著眼前這張明明不是自身問題、卻依然流露出些許尷尬神色的臉龐,唐朝恍然明白了為什麼兩世下來,他們仍會彼此相識的緣由。

  女人經常不希望丈夫是老好人,但男人卻經常希望朋友是老好人——就是這個道理!

  看看仁見仁基是怎麼做的吧,無意撞破糗事,非但沒有心生鄙視嘲笑,相反,看著竟還有些內疚的樣子,反應過來便積極補救,主動打破尷尬氛圍,岔開話題。

  這樣的人,誰不會希望成為朋友呢?

  「咳,好啊。」摸了摸鼻子,唐朝接好台階順勢下坡。

  「這邊走。」

  至此,剛才的事情……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是嗎?

  兩人悄然摸至山林邊緣,大致觀察了下,和想像中的一樣,林外空地上停了許多輛車,大多是機車,少數越野性能不錯的轎車,打眼過去總數絕對超過百輛,各個品牌型號的都有,除了輛孤懸在外的破破爛爛賓利,也就是他們開來的那輛外,其餘均有意識的停在一處,儼然一場規模盛大的車展。

  基地槍手們應該考慮到了被搶車的可能,亦或者就是單純的戰術習慣。臨時停車場周圍,留有為數不少的持槍把守身影。且還有巡視探照的燈具,應是從機車上拆下來的大燈,無規律掃射四周,重點關照山林邊緣地帶。

  總體防守程度,馬馬虎虎吧。唐朝有自信能潛入進去,好吧,不過是臨時設下的暫住地,隨便找個基本功過得去的職業殺手來都能混進去。重點或者說難點不在於潛入,而在於搶到車子後如何安全出來。

  這個倒是有些挑戰性,但唐朝仍有信心。只要火力不是密集到無差別覆蓋的情況,那就還有機會。

  當然不是現在行動,唐朝倒是想直接動手來著,免得夜長夢多,至於他搶到車子離開後會不會影響到後來的風魔武藏,那就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了,大家各憑本事的嘛……不過現在有仁見仁基在旁,他自然就不好意思這麼幹了,下限再低,也得有個底線不是?況且後者也不會跟他一起做就是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沒什麼好說的。嗯,其實仁見仁基是有些表達想法的,他覺得唐朝和他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便想藉機聊聊。遺憾的是每當他把話題往推薦書籍上引的時候,對方都會與他討論待會從哪個方向潛入,又從哪個方向殺出來,以及搶哪台車的問題……

  扯淡間,某個時候,兩人同時回頭。稍頃,一道身影自後方樹林陰影里奪步走出,望向這邊,一身血色殺氣!

  不等靠近,便一字一頓低吼,「你!耍!賴!」還是那句話,風魔武藏瘋則瘋矣,但不蠢的。尤其是在戰鬥當中,有著洞悉全局的敏銳嗅覺,如此對於某個方向早早就悄無聲息,自然心知肚明。

  「我這叫有腦子。」唐朝不以為然撇嘴,一旁仁見仁基見狀滿臉無奈,嘆氣起身。

  「我殺了你!」

  「冷靜、武藏,別動手……給我個面子,武藏……」

  ……好吧,從形式上來看,唐朝確實沒有遵守遊戲規則。但若從結果來看,他這其實也不算完全犯規。按照預定計劃,是要分頭把敵人儘量引開。這點他已然做到,且還做的很好,之前跟在他後面的那幫追兵,估計現在還在密林里轉悠,苦苦找尋他留下的那些誘導痕跡呢。

  仁見仁基做得也不錯,估計是用了差不多的取巧方法。反正他們兩人在這待這麼久,還沒見到有槍手從山林里出來找麻煩。倒是風魔武藏的方向,大概是猜到了某人這邊耍賴,氣不過急著來討說法,便沒有刻意隱藏撤退蹤跡,隱隱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追擊動靜。

  暫且先不提仁見仁基如何安撫下風魔武藏,唐朝也沒去管,徑直起身:「我去搶車,大概五分鐘後出來,你們搞出點動靜接應下。」說完,整個人便躥了出去。

  潛入過程相當順利,路線是早就看好了的,沒動一刀一槍,便悄然進入臨時停車場。

  車子也是早就相中的。其實在有傷員不宜選擇機車的情況下,選擇什麼車子並沒多大差別,不大可能直接開著擺脫追兵,如此還不如找輛抗揍的。就如眼下這輛福特經典款的越野車,明顯有改裝過的痕跡,外面加固了好幾塊鋼板——這也是唐朝相中它的主要原因!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主駕駛車窗位置,有雙探出來的作戰靴,以及繚亂溢出的菸草霧氣。

  見狀,唐朝摸了摸口袋,靠近過去,熟絡口吻:「兄弟,有火嗎?借根煙。」

  車內下意識遞出打火機的大漢,聽完後不由一愣,敢情你特麼什麼都沒有啊?

  這也是他清醒前的最後一道意識。嗡——尖銳蜂鳴,兩眼一黑。當然這尖銳是他自以為的,實際上外部環境裡一點響動都沒有。唐朝收回扣在大漢耳旁某個部位的曲起指節,拉開車門,又拉出大漢,一腳踢進旁邊車子底下。

  鳩占鵲巢坐進車內,反手帶上車門,左右掃了眼車況,嗯,打火機不錯,不枉我救你一命……把玩著方才順手摸來的Zippo打火機,某個無恥傢伙如是想道。

  順便提一句吧,潛入過程中需不需要殺人得看具體情況,對於專業人士而言,只要局面還在掌控中,一般情況下能不殺就不殺。

  這和善良與否或者殺心輕重是沒什麼關係的。主要原因就在於動手殺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血液流出。痕跡好清理,但氣味一時半會卻沒那麼容易消散。也千萬別小瞧這點,要知道混在黑暗世界裡的幾乎都有一雙狗鼻子,尤其對於血腥氣味,靈敏異常!

  哦,以上必須得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若對出手力度、擊暈程度沒什麼數的話,那建議還是能補刀就補刀。畢竟一定會出問題與有可能存在隱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兩害相較取其輕嘛。

  正自悠閒等待著,忽然,車載通訊設備內傳來急促嗓音,「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剛接到消息,敵人很可能會殺回來搶車,注意警戒……」

  毫無疑問,跟在風魔武藏後面追回來的槍手們察覺到了這邊意圖。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淦!腹誹怨念著,唐朝一邊抄起對話機回復收到,一邊緩緩打著車子。

  慌自然是不慌的,大部分槍手都追進山林,尚未回來,留下的雖然數量也不少,但憑此就想攔住三個……呃,兩個世界頂級殺手搞事,那是真的想多了。

  事實也就是如此,大概是察覺到了停車營地的異常,外圍仁見仁基兩人果斷將計劃提前,不知打哪射來的一梭子彈,砰砰打碎數盞照明大燈,營地瞬間陷入一團漆黑。

  「注意,有手雷、有手雷,躲避啊啊啊——」

  故作驚慌的吼了幾聲,又慘叫幾聲,放下對話機,唐朝摸出幾個手雷分不同方向扔出,又隨手放了幾槍,接著一踩油門,昂的聲越野車撞開輛隨意停放的機車,急速衝出。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火光中,宛若頭蠻牛的越野車順利衝出營地,而在這過程中落在車上的子彈卻寥寥無幾。很明顯,唐朝方才那番堪稱影帝級的表演立了大功。聞聽有手雷,留守槍手們大多條件反射尋找掩體,自然也就沒功夫搭理這邊。

  看吧,光靠武力是不行的,得動腦子!

  剛開出營地,黑暗中一道身影躥進車來,隨之一同扔來的還有把步槍,「我來開車!」是仁見仁基,他相當有自知之明,知道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作用有限,不如老老實實當個司機。

  唐朝自無意見,迅速讓開身位,掃視四周一圈後隨意問道:「那條瘋狗呢?」

  「額,武藏說要搶機車,我攔不住就讓他去了。」仁見仁基停頓下搖頭回道。這話應該不假。不過另一方面,估計這位也頭疼如何處理兩位同伴之間的矛盾關係吧,不若暫時分開,各自安好。

  「無組織,無紀律!」好吧,某個孤狼殺手,為了吐槽也是拼了,連自身立場都不要了……

  「別說了,追來了!」

  「準確的說只是一部分追來了。」回頭望了眼後方再度亮起的機車大燈,「我剛才那幾個手雷,全扔在車堆里。」

  話雖這樣說,唐朝手頭整理彈匣的動作卻也一點都不慢。應該說那幾個手雷還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但奈何幾乎傾巢而出的基地槍手們數量委實太多,就算損失掉一部分代步工具,剩下的數量仍然不是幾把槍就能搞定的,即便這些槍握在世界頂級殺手的手裡。

  瞅著後視鏡里愈加逼近的燈光,估算下距離,深吸口氣,唐朝驀的持槍探出窗外,噠噠噠,顛簸山路帶著顫動槍口,噴出無情槍火。

  準度一般,三連發只中一發,還是落在機車車身上,擦出道金屬星火。不過效果看著倒還不錯,那名騎士顯然是沒料到這距離會命中,或者說是沒想到會是自己中了,驚慌之下徑直撞向岩石,砰的聲翻滾而起……

  也算是解決了吧。博到個頭彩,唐朝心情不錯。就眼下這射擊環境,誰來也沒法保證命中率的。唐朝也不行,除非給他充足彈藥,那他有信心依靠將一梭子彈壓進小範圍內的絕活來建功——別以為很容易,就屁股底下這輛蹦蹦跳跳忽高忽低時上時下的越野車,便足以讓一梭子彈盡數掃到天上去——遺憾的是他的彈藥數量並不多,只能通過精簡三連發來追求極致的命中率!

  隨著這邊開槍,後方反擊便緊跟而至。唐朝大致看了看,嗯,最近的一顆子彈大約距離車子五丈遠……槍法水是一方面,另外主要原因還是在於那些機車后座乘客手裡,清一色拿的都是微沖,而眼下彼此距離超出了衝鋒鎗的有效射程。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機車上空間就那麼大,還要坐兩個人,拿步槍就是根燒火棍,施展不開,只能拿微沖。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機車的速度與靈活性遠超笨重越野車,壓進微沖有效射程是遲早的事情。唐朝也很清楚這點,所以率先發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抱著這樣的心理,唐朝不斷扣動扳機,噠噠噠、噠噠噠——富有節奏感的槍聲,落入懂行者耳里是美妙音符,但落入後方那群機車手耳里就是壓力山大的喪鐘了。

  唐朝確實沒法保證命中率,但就現在的射擊精度,已然是那些機車騎士所接受不能的。開特麼什麼玩笑,這種情況不該是只管扣下扳機,剩下全看天機嗎?這打落頭盔,擊碎車燈的子彈是怎麼回事?

  不等機車騎士們解開疑惑,新的噩運再度降臨,一輛沖勢極猛、全然不顧翻車風險的機車,驀的自側方殺出,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正是沖在最前頭的基地槍手們壓進有效射程,準備集火的時候——極其瘋狂的鬆開雙手,全靠腰腹雙腿穩定車身,兩把斜向纏繞肩頭的微沖落入掌中,扭身,煞氣四溢的臉龐上布滿了亢奮與狂熱,

  嗒嗒嗒嗒嗒嗒——

  短短數息的瘋狂開火,帶來的效果卻幾乎是毀滅性的。尤其是視覺上的衝擊力,摔倒的機車、慘嚎的騎士、飛舞的輪胎……那宛若自動化收割機衝進麥田的場景,摧枯拉朽般的單方面碾壓成渣,震撼直抵心底!

  正準備縮回車裡躲避集火的唐朝,看著第一波攻勢就這麼化解於無形,也不禁舔了舔忽覺有些乾澀的嘴唇。

  倒不是說震撼於這結果,講道理,七八個普通槍手而已,他也能在一輪攻擊中盡數埋葬對方,還能節省些子彈……關鍵點也就在這裡!

  唐朝同樣能殺了這些人,但他的方式是高效的,簡潔的,就像手術刀。

  風魔武藏則不同,他的殺人方式永遠帶著屬於他且只屬於他的特性,瘋狂、誇張、純粹、以及明明場面非常血腥卻沒有多少令人反感的暴虐意味的非常規暴.力舉止,就像攻城錘!

  同是殺人,談不上高下之分。但不得不說,唐朝做不到這般莫名震撼到瞬間靜場的極致效果!

  後方那群騎士槍手就是最好的例子,目光呆滯恐懼,甚至都忘了眼前這個惡魔已經打空彈匣,正是他們抬起槍口為同伴們報仇的大好時機,就這麼呆呆看著那道囂張身影從容掌控機車,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