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章 暗殺進行時

  啪嗒,微不可察的插銷撥弄聲,窗戶緩緩滑開。夜風尋隙而入,窗簾微微擺動。

  頓了頓,沒有警報、沒有反擊,客房內沒有任何異常動靜,有的只是較為清晰的嘩嘩流水聲,以及隔壁不知哪個屋內隱隱傳出的繁衍後代聲響……廉價旅館,隔音自然好不到哪去,不過這對於眼下趴伏於窗外的兩隻『壁虎』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進!」

  通訊頻道內判斷提示聲剛落,兩道身影便靈活躥進,落地、翻滾,不等從有些發霉的地毯上完全起身,兩把裝載消音器材的黑色手槍已然先行抬起,一把水平移動,指向各個可能存在威脅的掩體位置,一把則直直指向角落處浴室塑料門,其內昏黃燈光映射而出,霧氣蒸騰,隱隱可窺模糊人影。

  仍舊沒有任何異常,兩道視線觸碰了下,輕輕點頭。

  身高一般,白皮膚,一頭棕色頭髮,這是兩名典型的法國男子。當然好像大多數歪果仁形象都是如此,法國人也確實沒有非常突出的外貌特點,高矮胖瘦、什麼顏色的眼珠子都有可能。辨別主要看感覺——這兩個人就是長著法國人的樣子——大致就是這樣的感覺,而事實也就是如此。

  這兩人,或者說這支暗殺小隊,包括正對窗外大概一百五十米距離,趴伏在小樓天台上架著夜視狙擊鏡的成員在內,這三名職業殺手都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活動範圍也只在南部有數幾個城鎮。

  轉頭看向客房大門,尤其是門鎖以及門後地毯位置,仔細觀察了番後,應是這支暗殺小隊隊長的男子先是微微皺眉,神情多少有些費解,但也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對於職業殺手來說,臨時改變行動計劃是絕對的大忌,因為那意味著變數與風險。好在現在的結果貌似還不錯,儘管仍是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此次的目標對象,殺手同行,會對自己的藏身地不做任何警戒布置,但這些現在都已經不再重要,事實就是他們已然成功潛入進來。

  相較於保持謹慎的隊長,另外一名綽號白熊的殺手,就要顯得直接許多,同樣看了眼門口位置,不屑撇嘴,按照他的想法,從大門強闖進來架上衝鋒鎗對準浴室突突突,掃空彈匣就完事了,簡單直接,多好,遺憾的是他這天才設想並沒有被同伴們採納……

  搖搖頭,提上手槍就要向浴室門口走去,卻被一旁隊長男子伸手攔下,眼神銳利,指向一側窗簾,示意前者去拉開。這依然是謹慎之舉,如果待會他們的暗殺失敗,外面那把視野開闊的狙擊槍可以作為必殺後手。

  白熊明顯不怎麼情願,但在那雙愈加銳利的目光注視下,還是無奈聳了聳肩,無聲走過窗邊,輕輕拉開窗簾,並對外面打了個詢問手勢。

  「可以了,動手吧。」頓了頓,通訊頻道內嗓音輕鬆,「早點解決,處理完後續事宜,或許我們還能找個地方喝上一杯。」

  屋內兩人自然不好回應,不過白熊聞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顯然對這建議相當心動。旋即,踏步上前,並沒有靠近浴室塑料門,因為不需要,稍微調整下角度,兩把手槍一上一下,斜十字交叉,確保黑洞洞槍口覆蓋門後不大的封閉空間,果斷連扣扳機,

  噗噗噗——噗噗噗——

  槍口顫動,火光連閃,塑料碎片四濺紛飛,短短几個呼吸間,兩把彈匣幾乎同時清空。裊裊硝煙下,浴室門上呈現二十餘不規則孔洞,槍聲剛落,便聽咚的悶響,其內昏黃人影當即栽倒,一聲未吭。

  雖說是消音手槍,但在這不算吵鬧的夜裡仍舊顯得十分清晰,就連隔壁偌大的造人動靜都停了下來。

  咔嚓,卸去空彈匣,子彈重新上膛咬合。兩人轉頭對視了眼,不需要手勢言語,隊長男子留在原地側移幾步,重新抬起手槍。暴熊則緩緩踏步上前,繞到浴室旁牆壁後方。

  只從這細節動作便可看出兩人確是職業殺手,哪怕是在這看似塵埃落定的當口,依然表現出足夠的謹慎,就算是大大咧咧的白熊,也是如此。

  稍頓,目光一厲,白熊猛地轉身、一腳踹出,砰的巨響,破爛塑料門當即破碎飛出。拉動槍口,視線下移,隊長男子神色以肉眼可見速度瞬間大變,

  這時,做出戰術規避動作的白熊抬頭望去,就見嘩嘩熱水白霧下,約莫一人高的棕色落地衣架靜靜躺倒在浴室地上,外面罩了件遍布彈孔的黑色風衣……怔了怔,瞳孔急劇收縮:「法克!」

  話音方落,耳旁驀的嘩啦大動,半跪在地的白熊應聲直直栽倒,血色炸開,些許溫熱液體甚至濺射到了幾步開外的隊長男子身上,旋即,沉悶槍響方才混雜著冰涼夜風徐徐傳來。

  完全意義上的身體本能反應,隊長男子蹬地躍出,落地,一連幾個翻滾,躲進牆角衣櫃後方。驚魂未定,怔怔看著眼前地上小半個腦袋消失不見的同伴,喉嚨動了動,下意識按下通話鍵:「貓頭鷹你……」

  「呵。」耳麥內,一聲意味複雜的輕笑,「……對不住了,隊長……我這就送你去見白熊。」

  「……你這個雜碎!」

  嘭,又是一記沉悶槍響。隊長男子下意識矮身低頭,木屑紛飛,一襲熱浪幾乎是擦著臉頰滑過,濺起點點血珠。當然現在這隊長男子是顧不得的,他甚至沒意識到左邊耳朵已然不翼而飛,滿臉憤怒絕望,沒機會了……

  行動計劃是三人一起制定的,包括客房內部布局,他們也早就搞到手了。雖然主計劃是他和白熊近身突襲,但若出現意外,實際殺手鐧其實是外面那把狙。以高打低,視野開闊兼之屋內幾乎沒有任何像樣掩體,這等絕對優勢下不可能失手,只是沒想到這番精心布局,最終卻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忽然想到什麼,視線掠過浴室,隊長男子咧嘴笑了笑,正待開口說些什麼。嘭,衣櫃徹底炸裂,身軀一側宛若被重錘擊中瞬間失去所有感知,無邊黑幕當頭罩下,身形好似飄零樹葉旋轉飛出,撞在牆上又無力滑下,瞳孔亮光逐漸消散,唯有嘴角笑意,淡淡卻凝固不變。

  「呼……」百米開外樓宇天台上,一道消瘦身影緩緩站起,摘掉耳麥,喃喃低語,「抱歉了隊長,白熊……這可是三百萬美金啊!三個人分和一個人分顯然是不同的……你們能理解我的對吧?」

  這問話顯然是沒有應答的,當然,這位綽號貓頭鷹的殺手也不指望能得到什麼回答就是了,無非就是覺得有些虧心,自我安慰一波罷了,但是下一刻,驀的,戲謔嗓音自身後毫無徵兆響起,

  「我覺得吧……」

  「嗯?!」

  頭皮發麻自不消說多說,貓頭鷹反應倒是真的不慢,幾乎看不出絲毫震驚停滯,瞬間抬手摸向腰側,扭身轉臂,然而不等抬起,手腕便是一麻,剛摸到手的手槍頓時掉落,再行曲肘後搗,中途再被攔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小腿骨劇痛,視線天旋地轉,再等回過神來,整個人已然趴伏在冰冷水泥天台上,胸腔骨架移位,陣陣血腥氣味自喉嚨瘋狂上涌,「咳咳……咳咳……」駭然目光直直盯著眉心前兩寸的槍口,艱難移開,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蹲在旁邊,極其眼熟的東方面孔,嘴角掛著戲謔笑意,輕輕搖頭,

  「……他們應該是無法理解的。」

  「你……」

  噓,食指豎起攔在嘴邊,「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見解,具體的,或許你待會可以親自問問。」收起手槍,伸出手臂,「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解開我的一些疑惑,嗯,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