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章 糖豆快跑

  大約五分鐘前。

  「這個是住院部,就是像我這樣生病的人暫時住的地方,我們就不進去了,剛來幾天我還不認識……半年前我有認識好多人的,還有幾個和艾米你差不多大,現在都不在這了,大概是治好回去了吧……那裡是檢查身體的地方,裡面有很多怪模怪樣的儀器,有的就像,嗯,就像變形金剛,不過聽說有輻射,遠遠看一眼就好了……」

  掛斷視頻通話的糖豆童鞋帶著小艾米,在樓層里大致轉了圈,又順著樓梯下到四樓,樓道內有兩個人閒聊著偷偷抽菸,一人身著病號服,一人穿著夾克,看站位態度不像熟識,就是偶爾遇到的煙友隨意扯幾句,聽到腳步聲前者還下意識將煙藏進手掌心,見到是兩個小孩後又重新拿出來抽。

  避開煙霧,糖豆兩人拉開安全通道門走了出去,還是漫無目的的在樓層內溜達,走馬觀花一樣,醫療中心裏面也確實沒什麼值得好去的地方,小姨在等某個不是很重要的檢查參數結果,馬斯曼叔叔回辦公室換衣服去了,所以就暫時由她就帶著小艾米隨便逛逛。

  走廊轉道口,晃到這裡,糖豆病號服兜里的手機響了,是小姨打來的,大概是弄好了叫她們上去吧,按下接聽鍵,正要放到耳邊接聽,屏幕卻直接暗了下去,「呃,沒電了。」

  沒在意收起手機,牽起小艾米的手左右看了下,她們的位置恰好在樓梯與電梯之間,嗯,還是走樓梯更近一點,如此想著,糖豆正要帶著小艾米轉身往回走,遠處樓層接待大廳,叮聲脆響,電梯門打開,下來七八個人,有醫護人員也有病人家屬,夾雜著兩名黑西裝大漢,同樣左右掃視……

  對上視線,糖豆下意識移開目光,怔了怔,怎麼有些面熟……剛才好像也有這感覺?一邊摸不著頭腦的想著,一邊帶著艾米往回走了幾步,前方安全樓道口,一道夾克身影推門而出,是方才偷偷吞雲吐霧的兩人之一,若無其事的向這邊走來。

  視線落在夾克男子的面龐上,散碎感覺連成閃電驀的划過腦海,幾天前剛來時碰到的白髮老者,輪椅後面,有站著兩名保鏢……

  「啊」輕喚了聲,小艾米下意識掙脫驟然攥緊手掌,仰頭疑惑瞧來,「姐姐,你捏疼我了。」

  「哦哦,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俯身道歉,餘光掠過後方,並沒敢瞧仔細,但黑西裝身影果然是離開了電梯口,正穿過熱鬧大廳向這邊廊道走來,一觸即收。下意識捏緊拳頭、鬆開,再度捏緊,再度鬆開……心思如電轉,糖豆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略顯勉強的笑容,「艾米,我們再玩玩好不好。」

  話落,起身順勢吸了口氣,微涼手指再度牽起懵懵懂懂的小艾米手掌,乾脆轉身往回走。

  「這間……這間是換藥室,裡面那個門瞧見沒有,那是護士姐姐阿姨們換衣服的地方……」

  「我知道,姐姐你剛才說過了。」

  「啊?有嗎?哈、哈哈,好像真有說過哎……艾米你真聰明,姐姐這是在考驗你的記憶力。這間屋子呢,還記得是做什麼用的嗎……」

  說說笑笑迎面走來,前方大廳里,兩名本來要走進廊道的黑西裝大漢,見狀微不可察的交換下眼神,其中一人看著周圍來來往往人群,微微搖頭,便順勢左右分開,一人走去大廳外窗位置,一人則轉身走向服務台,作勢諮詢。

  賭對了!他們不敢在人多地方下手……糖豆眼眸微微閃爍,心中卻無絲毫欣喜,因為這同樣代表著她的危險警覺並沒有出錯,對方果然是衝著她們來的!

  怎麼辦、怎麼辦……心跳如擂鼓的走進大廳,來到這裡,小姑娘下意識放緩步伐,同時眼睛拼命掃視周遭,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這是哥哥教她的,越是身處危險境地,越得冷靜,解救之道或許就在身旁。

  醫生、護工、病人、家屬……斜掛的攝像頭,排隊的收費櫥窗,推進電梯的轉運車,服務台後面斜上方掛著個小電視,一頭大波浪的女主持人在播報著實時新聞……

  保安?有的,但只有一個人,正百無聊賴的站在大廳角落一側,暗中對比了下他的臃腫肚腩與黑西裝大漢魁梧壯碩身軀,差距有點大啊……倒地裝病,吸引人群聚攏圍觀?不行,太刻意了,還會驚動對方強行下手……

  一個個主意浮現腦海,又被逐一排除出去。倚靠服務台調戲小護士的黑西裝大漢側過身子,審視目光不動聲色的盯著糖豆兩人,她們的步伐有些過於遲緩了……就在這時,餘光掃到什麼,小姑娘忽然抬手指向對面廊道,興致盎然道,「走,我們再去那邊看看。」

  兩名黑西裝大漢順勢看去,眼中頓時一喜,那裡是隔離病房區域,整個樓層最冷清偏僻的地方,廊道上基本不見來去閒人,很適合下手。

  也就在這視線晃開剎那,踏踏踏,方才還在緩慢行走的糖豆兩人驀的急速躥出,準確的來說是糖豆拖著艾米奪路狂奔,幾大步衝到電梯口,在裡面扶著轉運車把手的黑人大媽愕然注視下,趕著將將關閉的電梯門,嗖的擠了進來。

  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得虧她們人小,身子單薄,沒有觸碰到電梯門兩側,否則在受到擠壓感應下電梯門會重新打開。另外,換做旁人估計也擠不進來,因為電梯內停著輛轉運車,幾乎將空間塞滿。

  砰,電梯門順利關閉,「呼哧……呼哧……」只是短短几秒衝刺,小姑娘卻劇烈喘息如風箱,此時卻顧不得了,迅速抬頭查看電梯狀態,是下行,已經按亮了負二層,瞬間再按下二樓位置。

  這時,外面急促腳步聲撲到電梯前,砰砰,氣急敗壞的拍了兩下,「法克……你留在這看著,我走樓梯,打電話……」紛亂腳步聲迅速遠離,夾雜著隱隱驚呼,好似有撞到人。

  砰,安全通道門重重甩在牆上,一道身影急速衝進,正是之前那夾克男子,他距離樓梯最近,一手抓著打開免提的手機,一手撐著欄杆扶手直接跳下,

  「二樓!電梯在二樓停了!」

  「放心跑不了,我到了!」

  轟聲撞開安全通道門,轉頭遙遙看向電梯口位置,視線不錯,沒有受到干擾,但也沒瞧見預想中的兩小孩身影,微楞。

  「看到人沒有?電梯又動了,還在向下。」

  匆匆轉身,「她們沒從二樓下來……讓山姆直接去負二樓堵門,轉運車只會去那接病人,我也下去……」

  再度向下衝刺,但剛奔到負一樓位置,「呼哧,負二樓沒有……只有一輛轉運車,還有個黑人大媽,呼哧,她們消失了……」

  「怎麼可能!」夾克男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電梯沒在其他樓層停嗎?」

  「沒有,只在二樓有停過……你在二樓親眼看到電梯門開了嗎?」

  「呃,沒有,距離太遠,我到的有點晚……那會電梯門應該關了,但附近沒瞧見她們啊!」

  「你被耍了!她們肯定在二樓下了,快回去!」

  「法克——」

  夾克男在寂靜樓道內怒吼了聲,一臉痛苦的扭身往回跑。同時往回跑的還有守在負二樓的人手,腳步聲快速遠離後,轉運車停下,一側床單撩開,一個小腦袋從車下探出,可不就是糖豆,爬出後又把小艾米拉了出來,雙手合十,笑嘻嘻的向黑人大媽躬身道謝,

  「謝謝阿姨,不是你幫忙我們就要被抓到了。」

  「哈,小事一樁。」不在意擺手,黑人大媽又疑惑撓頭,「不過,你們是在和大人玩捉迷藏遊戲嗎?剛才那個人……」

  「不是,他們耍賴了。」不待黑人大媽想明白,糖豆快速道,「明明說好的自己找,卻喊大人幫忙,輸不起。不說了阿姨,我們要躲到別的地方去了,再次謝謝你的幫忙。」

  細節,注意細節……默念著哥哥傳授的秘訣,糖豆拉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艾米再度快跑出去。事發突然,她無法把事實告訴好心的黑人大媽,況且只是直覺預警而已,解釋不清楚的,就算能解釋清楚,黑人大媽也願意幫忙,但人在知情與不知情的狀態下反應是不同的,會慌、會緊張,會有被堵門壞人看出端倪破綻的可能……不能犯錯,不能犯錯!

  一口氣跑出地下通道,出口在醫療中心大門附近,因為擔憂對方有可能會反應過來,糖豆不敢在這裡久待,索性帶著小艾米穿過大門跑到外面街道上,到了這裡,小姑娘基本是精疲力盡,但仍然咬牙拖著酸痛雙腿繼續向前走,她要找手機聯繫小姨,這是她現在最擔心的問題,對方,好像是沖她們來的,小姨也可能有危險……

  小姑娘沒有隨便找路人藉手機,她看到了個更好的目標,一輛停在路邊的白色大眾車主,黑頭髮,黃皮膚,胖乎乎的面龐瞧來人畜無害,觀察了下,走過去遲疑道:「你好,請問你是華夏人嗎?」

  用的自然是中文。

  「呃……」車上的小胖子順勢轉過頭來,不知是否是錯覺,轉動脖頸的動作有些僵硬,看著滿頭大汗,因為劇烈奔跑而顯得臉蛋紅撲撲的糖豆,以及一臉懵懂的小艾米,眨了眨眼,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疑惑表情,「算是吧……我是華裔,那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我想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很重要,拜託!」說完小姑娘深深彎腰鞠躬,數顆汗珠順著鬢角髮絲滴落在地。

  「哦哦,小事,你儘管拿去用。」小胖子明顯被這鄭重其事的大禮搞得有點懵,手忙腳亂的翻出手機遞去。

  「謝謝!」

  再次躬身道謝,糖豆接過手機,快速按動謝薇號碼,小姑娘記憶不錯的,身邊人的號碼她都能記住,鈴聲響了很久,在即將掛斷時終於被接起:「喂,小姨……」

  「你打錯電話了!」乾脆打斷,謝薇的嗓音異常冷清生硬。糖豆聞言愣了愣,分明皮膚表層大汗淋漓,心底卻宛若墜入冰窖,寒涼徹骨。

  「碧池——」話筒內忽然傳來大聲咒罵以及混亂雜聲,似在爭奪手機,旋即謝薇有些失真的呼喊傳來,「糖豆快跑,別回來,去報警……唔唔……」

  「住手!」仿若看到了電話那頭的情景,小姑娘陡然高聲尖叫,話筒里隨之陷入一片寂靜。一旁坐在車裡的小胖子臉色微變,下意識抬頭望向醫院大樓。

  「你是那個華夏小女孩?」沉默片刻,話筒那頭傳來道粗重男子嗓音,「醫院五樓病房,給你五分鐘,你還有那個小男孩一起過來,如若不然,我們將直接殺掉這個女人!」

  「我會過去的……」糖豆低頭看了眼艾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但是艾米沒和我在一起,我們跑散了。」

  「耍花樣?和你的親人說再見吧!」

  「我說了跑散了!跑散了!你們聽不懂嗎?我過去還不行嗎?你們憑什麼殺人,憑什麼,嗚嗚……」歇斯里地的衝著手機聽筒大吼大叫,重壓之下,小姑娘終於崩潰了,倒也正常,她本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而已,哭得梨花帶雨,稀里嘩啦。

  小胖子見狀張了張嘴,想安慰什麼,最終只默默遞去幾張紙巾。小姑娘抬頭看來眼,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小胖子瞬間呆住了,一時間甚而有些錯亂荒誕感。眼淚是實實在在有的,掛在臉上呢,但那雙眼眸卻無比清明,能從中看到些許慌亂,些許緊張,唯獨沒有半分崩潰跡象!這尼瑪……我被騙了?開什麼玩笑!我竟然被個小姑娘給騙了?!

  近在咫尺的都被矇騙,更不用說話筒那頭了,遲疑片刻,「好,那就你先過來,記住,你只有五分鐘時間,不許報警!」

  「好……嗚嗚……我、我不會報警的,我立刻……哇,我立刻過去……」

  啪,掛斷電話。抹了把臉上淚水,變臉似的小姑娘看向小胖子,禮貌問道:「那個,我能再打個電話嗎?」

  小胖子下意識點點頭,神情恍惚,標準一副懷疑人生模樣,呆呆看著小姑娘不帶絲毫遲疑的按下三位數字,再按下撥號鍵,

  「喂,警察嗎?我報警……」

  我透!剩下的結結巴巴英文,小胖子甚至都沒能聽完整,他思維太混亂了……直到本能伸手接過手機,看著小姑娘再次深深鞠躬,然後帶著小男孩走向街邊麵包店裡,和店主說著什麼,方才深深吸了口氣,猛然回神。

  啪,不輕不重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加快清醒速度,小胖神色複雜的按下耳旁通話鍵,

  「咳,同志們,兩件事情。」

  「第一件,突發情況,任務對象出現危險,地點醫院五樓,具體情況不明,請求支援!」

  「第二件,我今天被上了一課,印象深刻……千萬不要相信女人,哪怕她未成年,越是蘿莉幼齒越會騙人……就這,與君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