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見面禮,只是一種通俗說法而已,地下世界很少有這麼客套的東西,如果有,那實際不過就是一次失敗的擊殺嘗試罷了。
殺手風格千萬種,但殺手的戰鬥方式只有一種,便是速戰速決!
這是行業公認的準則,也是職業需求,畢竟殺手的機會從來不多,有時甚至只有一次,錯過了也就等同於失敗。所以就算是剛入行的菜鳥殺手,也知道將所有殺意精力銳氣等等集中在最初一擊,最大可能的造成一擊必殺。若一擊不中,又不能即刻遠遁的話,那接下來很可能就會陷入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尷尬境地……這是殺手戰鬥的普遍狀況,他們沒有三板斧,只有一板斧。
當然不排除會有些頂級殺手,就算突襲失利,在戰鬥的前十分鐘、甚而是前半個小時內,都能保持絕對專注、興奮的巔峰狀態,不過那屬於少數,無法普遍適用。
嚴格意義上來講,變異猞猁人並不是殺手,他連地下世界成員都算不上,只是個偶然出現在世間的怪物罷了,不過他那脫形於野獸的戰鬥風格,卻與殺手極其相似。
所以一次突襲不中,他內心是有些沮喪的,倒不是說非要造成擊殺,嗯,如果能那自然最好,但他心裡明白這不大可能。因為下面那個人他認識,幽魂,前不久在海邊沙灘遠遠見過一面,還有那個女人……變異猞猁人不認識蕾蒂娜,但他在後者手裡吃過虧……面前這個幽魂能與那個女人打的不相上下,實力自然屬於同一級別。這樣的對手,想通過一次突襲就直接擊殺無疑難如登天,但話說回來,也不至於連點便宜都占不到吧……
唐朝在下面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的仰頭看來,下了那麼大決心,車子都丟了,怎麼只進攻一次就頓住了……哪裡還藏著後手?無怪乎唐朝如此多心,實在是猞猁天性狡猾狡猾滴,不能不防。否則追殺被反殺,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不過對方不動手,唐朝也樂的多觀察觀察,視野中,打理整齊的深棕短髮,眼窩深陷,高挺鼻樑,身形似竹竿,壯年男子形象。從外貌上看,這變異猞猁人的原形確實是個外國佬,哪個國家的不好說,但大體脫不了歐美那塊。另外,局部肢體五官獸化程度明顯,尤其是雙手和耳朵,指骨消瘦嶙峋,外突指甲鋒銳如刀,耳朵外圍輪廓尖尖豎起,時不時直角轉動,上面還有小撮黑色聳立簇毛,整體氣質陰鷲詭異。
哦,另外還有不知是鼻腔還是腹中發出的咕嚕嚕動靜,聲挺大的,之前應該是為了突襲忍住了,現在光明正大對峙,便一聲連著一聲發出,宛若體內自帶125發動機似的。
沉默中,變異猞猁忽然開口,語氣帶著明顯憤恨惱怒:「你不是九州崛起的人,更不是警察,我們只見過一面,為什麼要追著我不放!」
唐朝聞言微怔,敢情是在考慮這個呢,想了想:「以你現在逐漸獸化的智商,我很難講得明白……」
「我聽得懂!」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事我們換個角度更容易講明白。嗯,看過動物世界嗎?」這就是明知故問了,看著變異猞猁人茫然搖頭,唐朝痛心疾首,「動物世界都沒看過,真是貧瘠落後的國家啊……有關於動物的紀錄片總看過吧,野獸間的廝殺通常目的明確,除了食物、配偶權外,就是地盤之爭。很遺憾,你現在闖進我地盤裡面來了。」
「如果我現在主動退走呢?」
笑著搖頭,「還是會有威脅。實際上,你以前有過機會的,但你沒走,選擇繼續留下來搞事……另外,或許你不大明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我把你帶來這世上的,義務也好,其他什麼也罷,如果非得有個人把你送回去,我覺得我比較合適……」
變異猞猁人聞言眉頭逐漸皺起,神色愈加陰鷲難看:「你在侮辱我!」
好吧,唐朝這話乍聽來還真像是罵人來著,大致和老子當初真該把你射在牆上類似,但關鍵是語氣、神態明顯不對的嘛,無奈嘆氣,攤手,「所以說很難跟你講的明白……還是動手吧,動手更簡單。打死我,你自然可以走。」
「好主意!」
125發動機啟動,高高躍起,在懸掛空中的鋼管鐵架間幾個縱躍借力,蝙蝠似的,東躥西掠,直令人眼花繚亂。唐朝站在原地未動,他倒是也能踩著機械台跳上去表演走鋼絲,但在戰鬥靈活方面肯定不及對方,也沒這必要,等著就是了,難道對方還能一直跳著放啊杜根?總歸是要下來的嘛。
正想著,躥到唐朝身後的變異猞猁人一腳蹬下,其勢迅猛如閃電,唐朝想也沒想便瞬間轉身,同時右手拂過腰側,再等抬起時,黑洞洞槍口豎起,
「法克——」
驚怒交加的咒罵聲中,砰砰砰,三顆子彈精準射出,一槍眉心,一槍咽喉,一槍心臟,空中落下的變異猞猁人躲無可躲,只得強行扭轉身軀,同時抬手護臉,極力避開要害,硬接三槍。
這麼一頓操作,那記醞釀許久的蹬腳自然是沒了,宛若斷線風箏般一頭栽進雜物堆,轟——你再跳個給我看看?隨手插回手槍,唐朝迅猛奔去,一把就將暴吼衝出的變異猞猁人重新按了回去。
轟轟轟,這雜物堆一看就是臨走前匆忙堆起來的,多是廢棄鋼材設備,看著跟小山似的挺穩固,實則毫無規劃,唐朝兩人剛衝進去,還沒騰開手打的,便是陣陣倒塌,塵灰四起。
「你!耍!詐!」黑暗中,變異猞猁人極力掙脫鉗制,尖叫著一爪抓向唐朝臉龐,但半途中卻被橫伸出來的鋼材阻擋,一陣令人酸倒牙的滋滋聲中,竟是生生抓斷了廢棄鋼材。
含怒出手威力可怕,但沒擊中目標自是枉然。唐朝藉機狠狠跟進膝撞,轟的將猞猁人砸進深處,晦暗不明中也不知道砸碎了多少東西,可惜運氣不是很好,沒有碰到外突鋼筋什麼的,將猞猁人紮成不動標本。
「別天真了……知道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人會用工具啊蠢貓!」
合身撲上再補傷害,卻被抓住機會的猞猁人一腳踹飛,感知異能瞬間預警,下意識縮頭矮身,險險避過頭頂上方掠過的尖銳鐵片,一腳蹬在地上,強行穩住身形。唐朝神情不動,再度踏步揮拳,正面壓制,狹窄空間內根本就沒有閃避餘地,甚至連高抬腿都很難做到,一對拳頭和一雙爪子激烈交鋒碰撞,以傷換傷!
嘶吼陣陣,血液橫飛。
其實能看的出來,變異猞猁人的近身格鬥術毫無章法,也無跡可尋。無論是閃躲還是攻擊,就是一通亂舞王八拳,甚至還數次張嘴咬人,這要是放在正統武術家眼裡,除了菜沒詞形容。但作為當事人的唐朝卻完全不這麼看,無論是何種流派技巧,格鬥的最終目的都是搏殺,從這個角度去看,變異猞猁人的亂舞王八拳簡直就是直指本源的武技,看似毫無章法,卻招招不離要害,就像是本能……也的確是本能,野獸的戰鬥本能!
唐朝因此吃了不小的虧,他是真沒見過這種風格的搏殺術,簡陋、原始,偏偏有效,很不適應。當然,變異猞猁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要更慘,就像唐朝不適應他的搏殺術一樣,變異猞猁人又何嘗見過如此套路無窮的攻擊,明明看來很是威力宏大的一拳,正在小心提防,到得跟前卻是虛晃一槍,莫名其妙間其他部位就中招了,防不勝防。這特麼……卑鄙、無恥、狡猾……
能讓猞猁大罵狡猾,某人也算獨一檔了。
偏偏唐朝也冤枉,講真,他這就是再正常不過的搏殺技巧而已,卑鄙無恥的還沒使出來的,這不是空間實在施展不開嘛,否則撩陰腿早就上去了……
轟隆隆宛若天邊滾雷的偌大動靜中,就像被兩隻史前怪獸鑽入其中,小山似的雜物堆不住顫抖、戰慄,搖搖欲墜,其上雜物設備接連砰砰滾下,各種細碎零件四散拋飛,直至,轟的巨響徹底倒塌!
而就在倒塌的前一刻,悽厲尖叫,一道身影自背面打橫飛出,是形象悽慘的變異猞猁人,腰間還纏著根大幅度扭曲鋼筋,轟的撞在幾米外牆上,灰白牆體頓時大面積塌陷。
緊跟著,灰頭土臉的唐朝沖了出來,一步未停,直接弓步上前,呼嘯一拳爆向變異猞猁人腦袋。後者連忙矮身衝出,雙臂牢牢鎖住唐朝腰腹,倒拔垂楊柳似的,嘶吼拔起背身欲摔,卻被唐朝反手抱住,腰身一振,借力一把扔飛出去,轟隆隆直接撞爛一台機械車床。
同樣摔倒在地的唐朝晃了晃腦袋,面無表情起身,抬頭,只聽啊啊啊刺耳抓狂尖叫,眉頭微皺,反手拔出手槍,砰砰砰,瞬間就將一彈夾子彈壓進破爛車床,「吵死了——有沒有公德心,明天我還要上班呢——」
話落,整個車床忽然被抬了起來,急速躥向車間門口。
想跑?嘩的奔出。前方,丟掉車床的變異猞猁人已經手腳並用衝到門口,砰的直接撞門而出。唐朝緊隨其後,短短數個呼吸,兩人同時躥進一棟三層行政小樓,一連衝上三樓樓道口,轉彎,唐朝腳下一頓,噗,一根呼嘯而來的彎曲鋼筋擦著腳旁,深深陷入水泥地板。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