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如果有聶青梧的幫助,他才能最快、最穩妥地消化勝利果實。
先前觀魚大姨子其實倒也提醒了他,如今的諸國,決然不會樂見中州出現一個橫跨豫冀二州的大國。
所以,聶國也好,衛國也好,都需要名義上存在一段時間,起碼錶面上是這樣。
這邊廂,蘇照對一旁的聶青梧,笑道:「齊軍已降,我們去前面看看。」
蘇照說著,就驅動胯下坐騎,向前馳去,身後的聶青梧,看著前面那少年的背影,冷哼一聲,緊隨其後。
此刻,蘇照端坐馬鞍之上,放眼望去,只見方圓二三里地,一隊隊綠色號服,外披黑色甲冑的齊軍,正集在營柵內外,面色惶恐,四下張望,面對前方一臉兇狠之色聶軍,手中握持的腰刀和長戟,都在輕輕顫抖著。
「公子有令,棄兵投降蘇軍,諸部不得貽誤!」頭插紅翎的齊軍騎兵,自中軍大帳而出,策馬往來,大聲傳令。
「嘩啦啦」,隨著命令傳來,齊軍將校兵卒, 紛紛將兵器扔在地上, 垂下頭顱, 如潮水一般,漸漸向著中軍大營方向讓開一條通途。
蘇照和聶青梧對視一眼,抬眸看向立在白旗之下的公子桓以及齊軍諸將, 這位齊國公子率領一眾高階軍將,躬身而立, 朗打聲道:「蘇侯, 我等願降!」
蘇照面色微怔, 看向一旁神情複雜的聶青梧,道:「青梧妹子, 這就是大勢所趨!」
不等聶青梧回應,蘇照轉頭看向公子桓,朗聲笑道:「田兄, 自衛國一別數月, 別來無恙乎?」
說話間, 一夾坐騎馬肚兒, 向著齊軍中軍大營而去。
置身於兩側齊軍之列,旁若無人, 顧盼自雄。
此刻,在公子桓身旁的矮胖老者,綠豆大小的眼眸眯了眯, 目光深處隱有寒光一閃即逝,垂下眼瞼, 壓下了出手劫持蘇侯作為人質,帶著公子桓逃走的想法。
仙朝之主, 得氣運護持,萬法不沾, 諸邪不侵,縱是他有心出手,也無力破開對面少年君侯身上的護體氣運。
公子桓微微抬起頭,看向對面那馬上的英武少年,公子桓那張形容猥瑣,五官醜陋的面容上,有著幾分恍惚之色, 心底嘆了一口氣。
他敗了,但他不服!
他只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眼前的少年, 只是投胎投的好罷了。
彼等繼位之時,尚還有蘇國先祖傳下的七郡之地,而他公子桓有什麼?
一個不受待見的齊國公子身份,雖有十萬兵丁,但寄人籬下,顛沛流離,而他的親生父親雖在龍族大權在握,但無法調度龍族一兵一卒,幫他開拓一方基業。
「田桓見過蘇侯。」公子桓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湧起的負面情緒驅逐,快行幾步,抱拳見禮。
蘇照淡淡一笑,目光饒有趣味地看著面色變幻的公子桓,翻身下馬,看向田桓,笑道:「田兄不必多禮。」
作為勝利者,他還是很有勝利者的恢弘氣度的,朗聲說道:「田兄,如今貴軍已不復為戰,接下來當何去何從?」
田桓拱手道:「卑下麾下齊軍,皆為土生土長之齊人,蘇侯仁厚,還請放他們回家。」
「回家?」蘇照輕笑了一聲,面色幽沉,冷喝道:「齊國派兵攻伐聶國,孤解聶國之危,田兄麾下齊軍在聶國攻城略地,擄掠財貨女子,犯下滔天罪行,這些帳又如何算?」
「不錯!」這時,蘇照身後不遠處的聶青梧,也是高聲喝道,驅馬前來,現實看了一眼那英武少年,神情有些複雜,然後居高臨下看著形容猥瑣,身材矮小的公子桓,冷聲道:「田桓,寡人聶國與你齊國何怨何仇,爾為一自己之私,率領齊國獸兵,卻殺我百姓,攻我城池,這筆血債,累累其罪,罄竹難書,寡人豈容你齊國將校士卒沒事兒一樣還家?」
田桓面色倏變,抬起頭看向聶國國君,道:「難道蘇侯要殺降兵?」
隨著公子桓的一句反問,原本已放下兵器的齊軍將校士卒,都是譁然一片,隱有異動。
蘇照輕笑一聲,道:「孤自不會濫殺,只是有些事情也不能算了,齊軍需要為自己犯下的罪行贖罪,取得飽受戰火之苦的聶國百姓原諒。」
迎著公子桓的詫異目光,蘇照沉聲道:「當罰為苦役三年,為聶國修水利、官道,才算贖罪。」
聶青梧在身後默默聽著,清冷容顏為之動容,心頭更是劇震,一雙清冷目光複雜地看向蘇照。
罰齊國兵卒在聶國為苦役三年,這人在通過這種方式為聶國那些受戰火之苦的百姓討回公道。
「不,這是他在收買人心,收買我聶國百姓的人心。」聶青梧嘴唇微微抿起,看著那意氣風發,睥睨四顧的少年君侯,芳心之中轉而將一些複雜思緒驅逐,改之以冷笑漣漣。
公子桓聞聽那少年君侯所言,臉色微白,不由仰天長嘆。
而周圍的齊軍將校士卒,雖然心頭忿忿,不願在聶國為苦役,但這時大勢逼人,也不好說什麼。
「田桓,爾等齊軍,這番處置,可還服氣!」蘇照沉喝一聲,仙朝之主的無上威勢藉助著法力,將聲音傳遍整個戰場。
公子桓拱手道:「卑下服氣。」
隨著公子桓以及齊軍的投降,也宣告著中州之戰也漸漸落下帷幕。
是夜,寧河郡中,夜涼如水,燈火通明,郡城之中,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而卻有一人郡衙之後的涼亭中,面色愁苦,拿著酒壺,一口一口飲著。
忽然,聶青梧心有所感,看向一旁倏然落下的皎潔月光,只覺鼻子一酸,看著那容色清冷的麗人,道:「姚姨。」
姚素箋一身素色衣裙,恍若一株優曇花,溫雅寧靜,周身恍若籠罩在淡淡月光中,看著少女國君的悽然神色,心頭微動,輕聲道:「青梧,不要太執著了。」
聶青梧清冷臉蛋兒上現出痛苦之色,聲音中帶著悲戚之色,說道:「姚姨,先祖之基業要在我手裡葬送,姚姨,你說我該怎麼辦?」
姚素箋默然了片刻,道:「天意如此,如之奈何?那蘇侯不是說要給聶國先祖五十里之地嗎?」
聶青梧自嘲一笑,說道:「是啊,還真是仁至義盡呢,他取走了聶衛國六郡!」
姚素箋默然片刻,抬頭看著天空的繁星,清聲道:「青梧,如果你要走仙朝之主的路子,那註定要與蘇國或是別的國家爭鋒……我也幫不了你太多,若是你要走仙道,長生並非鏡花水月。」
聶青梧聞言,嘴唇翕動了下,她如何不知這個道理,就是不甘心。
還有那人,為什麼要逼她?
就在這時,一聲清朗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姚道友所言甚是,青梧現在就是覺得偌大的基業捨棄給我一個外人,心頭不甘,你讓她統一天元,不是難為她嗎?」
蘇照從走廊盡頭而出,笑意吟吟地看著聶青梧。
「蘇侯,堂堂一國之君,偷聽他人談話?」聶青梧柳眉倒豎,看著對面的少年,只覺一股邪火往腦門撞。
「我可沒有偷聽,我是正大光明聽。」蘇照笑了笑,走到聶青梧近前,目光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女國君,揶揄道:「青梧,你連公子桓的齊軍都鬥不過,拿什麼和我蘇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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