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李觀魚

  <!--go-->  夜涼如水,一燈如豆。

  廂房之中,響起陣陣清朗的讀書聲,景玥盤膝而坐在床頭,一旁丫鬟小環,盛著一銅盆水,洗著毛巾,側著耳朵,聽著景衍所說的故事。

  自從景玥不能視物之後,景衍就在睡前幫助少女讀一些書,以疏解少女心頭之苦悶。

  景衍放下書,道:「妹妹,時間不早了,今天不若就到這裡吧,小環,端些熱水,給小姐洗腳。」

  小環笑著「唉」了一聲。

  景玥道:「兄長也早些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景衍「嗯」了一聲,起身,向著隔壁廂房而去,出了廂房,站在迴廊之上,就是嘆了一口氣。

  想著自家妹妹一年前是何等活潑,如今雖然強顏歡笑,但他依然能看出自家妹妹眉眼之間藏有的一抹憂鬱。

  景衍這般想著,心頭多少有些苦悶,下了樓梯,就打算飲些酒。

  來到大堂,這是食客已散去了一些,景衍尋了一張桌子落座,喚夥計過來,要了幾碟涼菜,一瓶酒,就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這時,不遠處的一個老道,笑著說道:「這位壯士,一個人喝悶酒傷身吶。」

  景衍抬頭,看了一眼老道,道:「這位道長請了,在下心頭一時煩悶,小酌幾杯。」

  老道笑了笑,在一旁落座,說道:「壯士若心有掛礙,可否介意和老道敘說幾句?」

  這老道慈眉善目,目有神芒,一閃而逝。

  景衍面色微頓,心頭一驚,情知說不得碰到了異人,這般一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見老道裝束、模樣,愈發仙風道骨,說道:「不瞞道長,此事……說來話長。」

  道人笑了笑,手捻鬍鬚,溫聲說道:「貧道洗耳恭聽。」

  景衍嘆了一口氣,拿起一個粗瓷碗,給眼前老道盛了一碗酒。

  開始敘說發生在自家妹妹身上的異狀,許久,唉聲嘆氣道:「道長,我實在不知,我家妹妹為何要遭逢這樣的厄運!」

  老道目中現出若有所思,道:「壯士,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吶,令妹這眼疾來的急,並非無因。」

  「哦?」景衍放下酒碗,抬頭看向老道,說道:「道長,莫非知道緣由。」

  「這世上眼有五種,天眼,慧眼,法眼,肉眼,佛眼。」老道笑意吟吟說道。

  景衍道:「道長之意是?」

  老道說道:「來日方長,景小友無需擔心。」

  景衍此刻被眼前老者道出姓氏,不由霍然色變,抬眸,道:「道長,認得在下?」

  「不認識。」老道搖了搖頭,在景衍狐疑目光注視下,無聲笑了笑,說道:「貧道有相人之術,略通卜算之道。」

  景衍面色變幻不停,道:「道長可有診治舍妹眼疾之法?還請賜教。」

  說著,鄭重其身,離席而拜,抱拳道。

  老道再次搖了搖頭,道:「令妹之病,非同小可,貧道道行低微,也是束手無策。」

  聽老道如此說,景衍心頭不由泛起失望,但就在這時,老道開口說道:「貧道雖無手段,但卻知何物可以診治。」

  景衍凝眉,道:「道長,還請賜教。」

  老道說道:「聶國,將在半個月後,聶侯招夫婿,其中其庫房之中,就有一物可以診治令妹之眼疾。」

  景衍聞言,面色默然,眉頭不由愈發緊鎖,問道:「不知那物是什麼?」

  「是雪靈芝,此物是前代聶國國君遺留之物,被從代聶侯視若珍寶,不過只是聶侯家嫁人的嫁妝而已。」老道介紹道。

  景衍聞言,沉吟片刻,道:「聶侯為何要比武照親?」

  在他看來,這等王侯,縱是女流,也不乏良才俊彥趨之若鶩,何必要以招親方式。

  道人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笑著說道:「聶侯心懷凌雲之志,想要尋找的夫婿,自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豪傑,聶國轄地六郡,不過小國,適齡青年雖多,但能入聶侯之眼的,卻是一個也無。」

  景衍道:「道長可確定,那雪靈芝能夠醫治舍妹之眼疾?」

  道人,說道:「雪靈芝,蘊含造化之力,甚至有生白骨,活死人之效,以貧道觀之,令妹之疾,以此醫治,應不太難。」

  景衍聞言,一時沉默,目光明晦布丁,分明是在思索,要不要參加這場選婿之爭。

  那老道說完這些,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拿起酒碗,小口酌著。

  而就在這時,外間不知何時,忽地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正是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春雨貴如油。

  就在這時,廊檐之下,忽然現出一個氣質飄渺的青年道人,手中拿著一把杏黃色的雨傘,收傘而起,轉身之間,現出一張清朗如玉的面容,儀容秀麗,目似朗星,只是眸子中一閃即逝的滄桑,讓人猜測,此道年齡絕非表現出來的那般年輕。

  青年道人踩著一雙黑色布鞋,邁過門檻,目光環顧了下,沖老道點了點頭,笑道:「道友請了。」

  老道瞳孔一縮,面上笑容微微斂去,道:「道友冒雨撐傘而來,可是外間雨下的很大?」

  青年道人將雨傘搠在條凳之畔,笑道:「如何不大?又緊又密。」

  似乎應著青年道人的話語,外間就是傳來嘩啦啦的聲音,春雨似乎下得愈發密集了。

  老道一時默然,面色凝重,舉起酒碗,小口酌著。

  青年道人沖一旁投來詫異目光的景衍,笑著點了點頭,卻也沒有打招呼,獨自走到一張桌前,喚夥計溫了一壺酒,望著窗外的雨絲出神。

  一之時間,客棧大堂安靜下來,只有外間的雨打屋檐聲響起。

  景衍道:「道長,我打算先往蘇國看看,聽說蘇國國君設講武堂招攬武者,以仙藥供應,或許有……」

  此言一出,老道就是皺了皺眉,笑道:「景小友此言謬矣,那蘇侯無人君氣度。」

  青年道人,不由啞然失笑,接話道:「世人皆以蘇侯為少年雄主,道友為何別出機紓?」

  景衍同樣皺眉道:「蘇侯承位以來,以一弱國,連敗鄭、衛、晉三國,幾乎名震河洛,蘇國崛起之勢已顯,道長何言,蘇侯無人君氣度?」

  老道道:「貧道通相人之術,蘇侯如今之勢,不過浮萍乘風而起,其無根基,必不可久持,尤其蘇侯苛虐荒淫,來日必受其累。」

  青年道人在一旁,說道:「苛虐,倒是有著,其繼位以來,屢興大獄,官吏人人自危,但貧道以為這並無不當,至於君侯好色,凡有大能者,必有大欲,道友之言,未必言過其實了吧。」

  老道斜看了一眼青年道人,神念傳音,說道:「李道友,既然如此之言,去前往溫城邑就是,又何必乘風雨而來?」

  眼前之青年不是旁人,正是三真大教之上真——李觀魚。

  青年道人淡淡一笑,同樣神念傳音,道:「呂道友,既然蘇侯不足為慮,又何必如此著急忙慌地在此等候?」

  呂道人一時語塞。

  的確,正是因為蘇國將立仙朝,聲勢大震,蘇國一旦成了氣候,勢必要向北進軍,那時,再想謀劃乾天之勢,就難了。

  「呂道友,貧道冒雨前來,卻悠然自得,而道友看似氣定神閒,卻分寸大亂,竟連攻訐一州潛龍之言都說出來,豈不知讓人心生逆反?」上真掌教李觀魚淡淡笑著,最後一句話差點兒乾天宗宗主破防,「急功近利。」

  呂道人目中厲色涌動,冷哼一聲,分明是不虞。<!--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