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岑休之策

  官廳之中——

  「季准,不想一晃都武道先天了,進境倒是不慢。」蘇照笑著說道。

  季准抱拳,心緒激動,沉聲道:「仰仗君上栽培,不久前僥倖入得先天之境。」季准此言一出,其他幾將,也都是面色欣然地看向蘇照。

  蘇照放眼望去,也不僅心生感慨。

  遙想當初剛承大位之時,權臣自持武勇,飛揚跋扈,而他手下兵微將寡,無一將一卒,然如今不到一年,羽翼豐滿,哪怕是統帥三千軍卒的一軍副統制,都是先天武將。

  收起心頭這些感慨。

  這時,就見眾將之中的李煥章,嘴唇翕動,欲言又止,但被其後面色謹素的苗憲,扯了扯戰袍。

  蘇照笑:「李將軍,有話要說?」

  李煥章年歲不大,面容秀美,其人擅使長槊,喜穿白袍,騎白馬,因為逢戰爭先,故而以勇武響徹諸軍。

  申屠樊將一支五千人的輕騎,由其統帥,因其來去無影,以飛翎為軍名,不過申屠樊此行卻,算是留守諸軍中的唯一一支成建制騎軍。

  李煥章面容雖是俊秀,但目光銳利,道:「回君上,申屠樞密出兵伐晉,將末將數千精騎留在郡中,末將實在憋屈的慌啊。」

  蘇照笑道:「與晉之戰,多在攻守相持,騎兵許是用處不多,況申屠卿備下一支機動輕騎,也有經連諸郡之意,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多,不急於一時。」

  此刻的黎郡、懷來、連陽三郡,不算郡兵,蘇國的一線禁軍兵力,還有兩萬人,共有六軍。

  這個兵力,對於穩定新下之疆土,倒也足夠了。

  顯然,申屠樊出兵之前,還考慮到被衛國方面捅刀子,搞什麼收復失地的戲碼。

  這時,岑休就是接過話頭,對著李煥章斥道:「申屠樞密自有計較,哪容你自行其事?」

  李煥章面色一窘,悻悻然而退,顯然對執掌軍情機要的岑休,既敬又畏,敬其能,畏其嚴。

  岑休沖蘇照拱手,道:「君上,下面之人已在城中酒樓,備好了洗塵之宴。」

  此言一出,原本在一旁恭候的文官,也是紛紛附和道。

  蘇照擺了擺手,道:「先不忙這些,進城之諸軍,可都安置妥當?」

  岑休心頭暗贊了一句,當真是英睿名主,躬身稟道:「君上,軍卒已由郡吏安頓在營房之中,這營房是之前就有修建,堪居二十萬兵勇,不會擾民,申屠樞密整兵前去之後,就徹底空了下來,容納軍校,綽綽有餘。」

  蘇照笑道:「孤倒是忘了,這是岑卿前不久所施善政。」

  說來,這也是岑休督連陽郡之後,提議申屠樊籌建。

  當時,三郡新下,民心疑忌,以蘇兵為敵國強兵。

  當時,岑休就建議申屠樊,遣派諸軍,分駐各縣,其中以司法參軍苗憲督巡軍紀,警懲不法,同時著繳獲之衛國錢糧,於郡縣調度兵丁,民夫,以之修理官道、營造城堰。

  一時之間,在這個兵過如梳,匪過如篦的亂世,三郡百姓對蘇國軍卒印象大好,而以錢糧僱傭民夫,而非濫發徭役,更是讓三郡百姓民心歡呼。

  要知道,官府苛捐雜稅,營造公共設施,從來是濫發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而官府以錢糧僱傭百姓,卻是破天荒頭一遭。

  能在農閒之時,得一份工薪補貼家用,三郡百姓如何不欣喜感激?

  而岑休更是深諳,兵不能閒的道理,分派諸軍治安緝盜。

  蘇照看著岑休,就是在那時,他允准了申屠樊所請,讓此人假連陽郡守,治轄連陽,事實上,他沒看錯人。

  不想此人不僅充任機要,參贊軍機有獨到之處,在梳理內政方面,也是井井有條,頗得章法。

  蘇照點了點頭,朗聲笑道:「酒宴晚上再整治罷,諸卿都累了一個上午,先去用飯菜、歇息,岑卿,隨孤去看看這連陽郡。」

  岑休只得拱手應允。

  君臣二人而後出了郡衙,帶著三五隨從,換了便裝,這時已是午後,積雪盡除的青石板街道之上,不少行人往來如織,商鋪之中人流熙熙,百姓安居樂業,渾然不見「城頭變幻大王旗」後的惶恐、驚懼。

  蘇照暗暗點頭,而後,就巡視著城牆、谷糧之倉、軍械之所,而後蘇照又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出了郡城內城,巡視著營房。

  就在城南,城西,城北三處,皆是以青牆紅瓦的連排房子,周方植以松柏,傲雪凌霜,箭樓之上,軍卒瞭望。

  營房之外,一隊隊軍卒,持兵巡弋警戒,縱是冬日,也時有操練之聲,響徹原野。

  蘇照就是感慨道:「孤目之所見,升斗小民各安其時,無疑懼、憤恨之色,軍中營舍儼然,布置章法嚴明,這都是岑卿之功啊。」

  岑休道:「此非臣一人之功。」

  蘇照笑了笑,沒有繼續多說,而是轉而問道:「以岑卿之見,晉國陳強兵在北,我國當如何才能逐晉奪衛?」

  這就有了幾分問策之意。

  岑休在駿馬之上,面上現出思忖之色,道:「君上,如今衛國各方逐鹿,紛紛擾擾,君上如欲下衛拒晉,關鍵還在以拖待變四個字。」

  「哦?」蘇照不由起了幾分興趣,之前和馮匡的商議也好,抑或是和申屠樊的書信往來,議定的衛國攻略,基本遵循著聯衛抗晉之意。

  可以說,這已經是蘇國上層頂尖智囊,頭腦風暴下的最佳策略。

  然岑休似乎還有著其他的想法,蘇照道:「還請岑卿細言。」

  岑休道:「晉國,萬乘之國,國力強盛,當為九州之霸主,遠非一國之力可抗衡,然而晉國內憂外患,不能傾國而出,勢必不能競全功。」

  蘇照聞言,點了點頭道,「二十餘萬禁軍,於晉國而言,卻也稱不上傾國之力了。」

  岑休道:「晉國外有犬戎餘孽滋擾邊郡,內有翼都和曲沃小宗,蕭牆之禍暗藏,晉君雖有爭霸之心,但掣肘重重。」

  蘇照沉吟片刻,道:「可這些……終究遠水難解近渴。」

  岑休道:「君上,不知君上注意到秦國沒有?秦國最近有傳言,說是曲沃小宗的公子,要入咸陽迎娶秦王之妹——華陽公主。」

  蘇照道:「秦晉之好,淵源……嗯,曲沃小宗,和秦國聯姻?」

  「正是曲沃小宗。據說華陽公主深受秦王宣太后和秦王寵愛。」岑休道。

  蘇照目光流轉,道:「先生的意思,孤明白了。」

  岑休道:「曲沃和秦國聯姻,一旦促成,晉君必定寢食難安,再於衛境用兵不利,必然撤兵而走。」

  蘇照道:「可曲沃和秦國聯姻,也不是我蘇國能干預的。」

  「君上,晉國朝堂,由四家上卿,智氏,趙氏,魏氏,韓氏,分掌權柄,晉公之御極,皆賴四家之力,然四家也有爭鬥,趙戩如今統兵在外,君上可傳流言,言趙楊戩和曲沃暗中勾連,意圖不軌。」岑休終於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