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獸心解放
當翠雀趕到鳶所在的位置時,鳶好整以暇,已然在此等待了一會。
她並沒有站在石塔下等候,而是特地前進了一段距離,在尚未到達山頂之處便將方亭市一行人攔下。
此處的山林人煙罕至,故而樹木高大而密集,四周被一層厚重的黑幕籠罩,蒼勁的古樹在夜風的拂動中發出低沉的哀鳴。而所有的聲音最終又被積雪吞沒,只余死寂。
她的背後有一條小徑,小徑蜿蜒曲折,被夜色吞沒,只能依稀辨認出輪廓,似乎直通山頂。而遠處的山巒隱沒在濃密的黑暗中,仿佛與天地渾然一體,難以分辨。
而鳶靜靜地站在那裡,樹冠上不時灑落的絨雪沾染在其肩頭,給其黑色的衣袍染上了幾分白色。
翠雀和朝顏的到來對她來說並無意外,畢竟她和這兩人已經交過手,彼此之間有什麼招數已然摸清了個大概。也因此,排除身後那幾個明顯稚嫩不少的小朋友,最引人矚目的就是那個一身金黃色的身影。
「看來這就是之前來到這座城市的新朋友了。」
她目光明亮,看向瑪格麗特,朗然笑道:「本以為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談,但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居然會是在這樣的場景,倒是有些可惜。」
「如果覺得可惜的話,那就不要盡挑逢年過節的時候來挑事,好嗎?」
直接以魔法少女的面貌來到此地,此刻的麻生圓香,或者說瑪格麗特皮笑肉不笑:「我們這邊才剛把火鍋的湯底燒開,把特地採購的高級牛肉放進去,已經準備好享受跨年夜的美好晚宴了。結果突然接到電話,說要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打架,你猜我現在是什麼心情?」
「怎麼,你們帶了涮牛肉來吃?」鳶摸著下巴推測道。
「怎麼可能,當然是丟下涮了一半的火鍋跑到這裡來了。」
紅思與的臉色自然也談不上和善,沒好氣地回道:「而且帶過來也已經涼了,根本就不好吃。」
「涼了也沒什麼吧,反正都是肉。」鳶一臉正經地反駁道:「肉已經燙熟了,料也裹上去了,溫度這種東西不過細枝末節而已。」
——「不用拖延時間了,我們不打算跟你爭論這種無謂的話題。」
這一次則是翠雀開口,上來就直接切入正題:「你說的儀式地點在哪裡?」
「這麼著急?」鳶顯然是還打算繼續閒聊一會,不過看見對面的一隊人都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便頗為識趣地往身後指了指:「一路往山頂走,在快到山頂前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你們會看到的。」
聽到她的話,翠雀二話不說就打算繼續往前,只是飛行的動作還沒用出來,就被鳶猛然用魔裝攔了下來。
對此,翠雀的反應十分迅速,用絲線減緩了鳶的攻勢,然後借勢向一旁跳開,想要直接走橫向繞開,但是鳶的魔裝也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再一次攔住了翠雀的去路。
兩人對視了一眼,翠雀面無表情,鳶笑得豁達。
雖然都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彼此都從對方的視線中讀懂了其意志。
——翠雀只為了確認鳶所說的「儀式」是否存在,對於鳶這個人形路障並沒有太多的興趣;而鳶則只打算在這裡解決戰鬥,完全不打算放翠雀等人過去。
「你打算一個人攔住九個人?」翠雀看著對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還是說你口中所謂的『儀式』其實並不存在,只是讓我們跑到這裡來陪你玩武俠遊戲的幌子?」
「一打九?我倒是沒想到伱們的人數有這麼多啦,簡直就是傾巢而出了嘛。不過來都來了,讓我嘗試一下唄?」
哪怕在人數上面臨著不利的局面,但鳶看上去依然毫無緊迫感,不緊不慢地道:「至於儀式,只要你們能夠在這裡打敗我,自然就能確定是不是真的。」
「……如果有那麼一絲可能的話,我其實希望這只是個謊言。」看著面前的鳶,翠雀一向沒什麼變化的表情中流露出幾分複雜,但又很快消失了:「因為只要它真的存在,就意味著你和我們方亭市成為了真正的死敵。」
「死敵嗎?聽上去還真是個嚴肅的詞呀。」
鳶那從容不迫的笑容依舊,只是話語間少了幾分調侃,多了幾分嚴肅:「那麼,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並不合適,但是,矢車菊,你是不是對我產生了什麼誤會?」
她伸手,收回了攔在翠雀面前的魔裝:「是我做的事情不夠殘酷,讓你以為我說的事情都只是玩笑;還是因為我至今為止沒有徹底將你們擊潰,讓你們覺得所有人一起來就可以在這裡將我擊敗?」
「那我就告訴你吧,儀式的事,毫無疑問是真的哦,就在我身後,只要接下來兩個小時的時間裡你們沒法停下它,它就會引發一場巨大的魔力亂流,不僅僅會將這座山以及外圍的城市防護網徹底破壞,還會散播出吸引殘獸的魔力波動。」
「而一旦到了這一步,接下來的時間,靠近這個缺口的位置會爆發一場巨大的獸災,規模可能不會亞於二十年前的那一場,而失去了防護網的城市便如同出生的嬰兒一般無力,你們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麼,對吧?」
「現在,你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嗎?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徹頭徹尾的敵人,我從來不會跟自己的敵人開一些有害於自己的玩笑,你會嗎?」
鳶的回答很直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冷酷。
毫無疑問,不管她此前曾經想過什麼,想要做些什麼,從這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將那些可能性全都殺死了。
現在,站在這裡,攔在所有人面前的,就只是個來自爪痕的幹部而已。
於是翠雀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目光中只餘一片淡漠。
「我們會停止這場所謂的儀式。」
她開口,聲音冰冷:「如果你執意要攔在路上的話,那就擊敗你,再去停止它。」
「很好的覺悟。」
鳶哈哈笑了兩聲:「不過,我提示你一下,你其實有三個選擇:第一個,是在跟我戰鬥後,見識到彼此的實力差距以後乖乖認輸,然後和你身後那個綠衣服的小姑娘一起跟我走一趟。」
「第二個,是直接省去這其中繁雜的步驟,也當做是對你這些隊友的保護,現在就直接跟我走,我自然就會停下這場儀式。」
「第三個,那就是在這裡將我徹底擊敗,而這一次,我會將自己所有的實力全部壓上,不會再像上次一樣有任何留手。」
她單手虛握,手臂上抬,擺出了一副好似在敬酒一般的姿勢:「選擇吧,而這也將決定你身後這座城市的安危。」
翠雀沒有回答。
她只是微微貓下身子,手中的魔裝上閃耀著魔力涌動的光華。
她的身旁,紅思與,瑪格麗特,以及新生代的一眾魔法少女,也全都用自己的戰鬥姿態表明了態度。
她們的魔力強弱,顏色,性質,甚至底色都不盡相同,但此刻全都只為身後的那座城市而閃耀。
「很好。」
鳶點了點頭,看上去無比快慰:「沒錯,真正的魔法少女就該是這樣,以水晶般澄澈堅韌的內心面對一切困難……那我也理應給你們最高程度的尊重,屬於我的,一介武夫的尊重。」
「慶幸吧,我所謂的『不再留手』便意味著奉上自己的全部,你們不需要擔心我還藏著什麼絕招,只需要專心面對眼前的我便足夠了,我將在戰鬥的最開始,就展現屬於我的『極致』。」
她一手按向自己的心臟處,手臂上的血管化作異常的紫色突起,紫黑色的魔力流如山呼海嘯般爆發,皆盡湧向其心臟的位置:「準備好了嗎?面對這個世界的,最初,或許也是最後的『武之極』。」
屬於鳶的一切都仿佛在融化。
漆黑色的魔裝像是變成摻了水的墨一般,呈現出一種鬆散而泛灰的姿態;爆發的魔力如同實質的液體一般,匯聚成了江河;而所有人面前的那個「人」,屬於鳶這個人本身的存在,也像是燒化了的蠟燭一般漸漸坍塌,乃至不成人形。
咚,咚,咚。
唯有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如驚雷,如山崩,如地震,像是整座山都在為此而擂鼓一般,形成一種暴虐的震顫。
而後,「野獸」於漆黑的浪潮中仰起頭頭。
——「鳶,獸心解放,百武成勢。」
它如此宣告。
伴隨著這道聲音落下,四周的景象就仿佛一塊被砸碎的玻璃一樣,完全破碎,好似空間都化作齏粉一般,只剩下讓人心悸的漆黑。
而那一片漆黑之中,一個人影從中浮現。
那是鳶,或者說此前還是鳶的「某種存在」。
如果單看容貌和五官,其長相和先前尚且存在於此的鳶有十分相似,但是體型上卻顯得更加高挑,似乎整個人的比例都被拉長了一樣。
烏黑的長髮此刻已經全部化作灰白色,與身後系成一條長長的單馬尾,原本身上的道袍也已然變成了一身華麗的赤色羽衣。然而這身衣服卻無法給人以任何柔美的印象,無論是束腰處密密麻麻別在上面的暗器,還是衣襟與衣擺處如翎羽般尖銳的飄帶,甚至是衣服上那怪異到讓人不適的繁複花紋,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兇悍印象。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其面上的雙眸,其鞏膜已經完全化為黑色,原本如陰陽魚一般的重瞳則不知為何消失了,餘下的只有一對外圈泛白,形如鳥類一般的瞳孔。朱紅色的花紋從她的眼角向著鬢髮處延伸,形成了半張花面。
鳶展現出新形態的過程十分複雜,但卻並沒有用去多長時間,來回不過十數秒的時間就已經完成了變化,但在場的魔法少女中,只有領頭的三人完整地見證了這個過程。
因為站在後方的,只要是沒能到達蕾級的魔法少女,全都被巨大的壓力給壓得喘不過氣。
這種壓力並非實質,硬要去定義的話,其似乎是某種作用於精神上的能力,使得實力稍弱一點的魔法少女都幾乎沒有直面鳶的勇氣。僅僅是抗衡這份壓力,就已經消耗了女孩們大量的精力。
站在後方面對的壓力都如此巨大,前方的三人自然不可能是毫無知覺的。
事實上,翠雀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人用鈍器在腦袋上砸了一下一樣,只覺得雙目泛花;紅思與則是連連咳嗽,呼吸都急促了許多;只有瑪格麗特好像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只是皺著眉頭,顯然也不算好受。
「這是……某種繁開?」最終,也是瑪格麗特率先作出了判斷。
作為一名花級的魔法少女,她毫無疑問也掌握了屬於自己的繁開形態,再加上晉升花級多年,作戰經驗豐富,她自然也是在場的眾人中對於繁開最為熟悉的那一個。
通過鳶方才展露出的魔力波動,以及形態上變化的規律,她便由此判斷——這似乎是一種和繁開相當接近的形態。
——「繁開?如果你想要這麼理解的話,倒也沒什麼問題。」
方才一直靜靜矗立的鳶開口,只不過身形一動不動,好像一尊靜止的雕塑:「只不過,因為所有成為爪痕的魔法少女都會失去自己的繁開,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獸心解放其實是作為繁開的替代品。」
「替代品?」瑪格麗特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概念。
「是啊,無法借用魔法少女的魔力使自己的能力完全釋放,自然就只能用殘獸的魔力來實現這一點了。」
鳶微微歪頭,但身體依然保持靜止:「用武人的說法,或許可以理解為『逆練功法,走火入魔』?只不過對於我們爪痕來說,入魔並非壞事,反而有更多的益處。」
「看得出來。」
瑪格麗特點點頭,似乎是贊同了對方的說法:「那麼,你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著不動,是因為這個形態有什麼問題嗎?」
「啊,你說這個?」
鳶微微低頭,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全身,然後抬起頭,對著瑪格麗特微微一笑。
然後,眾人就發現,鳶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襲來的,還有一道快如閃電一般的攻擊,幾乎就在其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就已經來到了瑪格麗特的身側。
僅僅只有一眨眼的時間,瑪格麗特甚至來不及去使用魔力,只能憑藉身體本能的反應微微後仰,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道漆黑的魔力束從自己的面前擦了過去。
「抱歉,手有點生。」
在那一旁,鳶則依然以那一副雕像般靜立的狀態站在那裡,面帶笑意:「這個形態的我速度有點太快了,不收著點的話,可能隨便動一下都會飛過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