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眉梢一挑,好似漫不經心道:「我剛還在想,你吹了那麼久的冷風,是不是要給你點兒報酬什麼的,看來沒什麼必要了,你好得很。」
「誰說我好得很?我嘴巴凍僵了,手也凍僵了,腳也動麻了!」華珠瞪了瞪他,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薑湯,閉上眼睛,咕嚕咕嚕灌了下去,爾後看向明明一臉正經,卻又透著一股狡黠的廖子承,伸出小手,「報酬呢?給我!」
廖子承拿過碗,放回食盒,眉梢一挑,道:「你已經喝了。」
什……什麼?報酬就是一碗薑湯?
華珠連罵人的心都有了!
太摳門了吧!她跑前跑後,出了多少力?他上次坑了她一錠金子就算了,這回又只拿一碗薑湯打發她!
又不是他親手熬的!
值那麼多錢嗎?
「我親手熬的。」廖子承把玩著佛龕,仿佛很隨意地來了一句。
華珠一噎,撇過了臉!
薑湯逐漸發揮了效果,很快,華珠發了一身汗,整個人感覺舒服多了,她看了一眼不愛主動搭話的廖子承,管不住自己的小嘴兒:「那個……剛剛我的結案陳詞講得怎麼樣?」
「嗯。」廖子承回應了她一個淡淡的鼻音。
「『嗯』是什麼意思呀?好還是不好?條理清不清楚?邏輯混不混亂?措辭夠不夠準確?」
她的表情,像一名渴望得到老師肯定與嘉獎的學生。
廖子承深邃的眼底慢慢溢出一絲溫和的亮色來:「嗯,還行。」
還行?!
華珠又被打擊了,她自認為已經用了最為簡潔的語句、最為懸疑與流暢的敘述方式,怎麼只得到一句「還行」呢?
難道……有什麼事是她忽略了的嗎?
華珠絞盡腦汁把今天的經過回憶了一遍,眉頭一皺,問道:「我只請了太子與太子妃,其他人……是你叫過去的?」
廖子承放下書本,看向她,表情是少有的鄭重:「宣布真相、聲張正義固然無可厚非,但前提是你要為自己上一道保險。皇家秘辛,你覺得赫連笙憑什麼不會在知道真相後殺掉你?你的確有幾分聰明,讓他動了收為己用的心思,可一旦你掌握的秘密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儲君之位,他不是立刻殺掉你,就是立刻把你變成他的女人!」
華珠的瞳仁一縮,又聽得廖子承正色道:「就算你再次憑你的聰明逃過一劫了,可那些為你作證的人呢?陸大娘、陳掌柜,他們倆焉能保命?」
是啊,死掉一個庶女、一個產婆、一個掌柜,又有什麼不容易的?
保護知情者最好的辦法不是叫知情者發毒誓保守秘密,而是將秘密徹底宣揚出去。
她、陸大娘和陳掌柜死了或許不會掀起什麼風浪,但如果琅琊三大家族的家主同時「消失」,一定會驚動朝廷,屆時,赫連笙不僅保不住秘密,還會因為謀殺朝廷忠臣而被褫奪儲君之位。
而撇開赫連笙不談,三大家主也不是傻子,說不定現在他們正悄悄地聚在某處,商議如何與赫連笙談判,好維繫彼此共同的性命與利益。
華珠清了清嗓子,她是絕對的知錯改錯不認錯,眨了眨眼眼,問道:「那你覺得太子會怎麼了結這起案件?」
畢竟他們只是查案者,不是審判者。
真相已經全盤揭開,但到底如何處置,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間。
廖子承打開佛龕,淡淡嘲諷地道:「那是他的事,與我們沒多大關係,我只關心王三爺的具體下落。」
他摸著佛龕的時候,眼底便會湧上一層淡淡的惆悵。
不知想到了什麼,華珠輕聲寬慰道:「三表哥的死,不是你的錯。」
接下來的幾天,華珠過得頗為平靜,關於李婉與柳昭昭的事似乎尚未走漏任何風聲,華珠有意無意地探了年絳珠的口風,顏博連她都沒告訴。
甚至年絳珠偶爾會問她,「王三爺的案子怎麼過了快一個月了還沒完結?你不是和廖子承一塊兒查案嗎?有線索了沒?」
也會問,「天氣越發冷了,太醫說太子妃熬不過今年,不知還能不能撐到回京?」
或者是問,「王小姐昏迷好幾天了還沒清醒,你說她與廖子承的親事有戲沒戲?」
每每這時,華珠就會打馬虎眼,也不知是不是女人懷孕傻三年,年絳珠還是比較容易忽悠的。
這一日,天空飄起了小雪。
華珠在屋內看話本,廖子承自從接管了王三爺的案子便停掉了顏府的課,她樂得清閒。但老天爺似乎賜了她一副勞碌命,尚未清閒夠,便有一名太監前來通傳——太子妃召見。
太子妃,自然依舊是美如戲子的柳昭昭。
想想也對,以赫連笙對她的深情,怎麼可能真的把她打入大牢?
怕是顏博前腳把馬車開往衙門,赫連笙後腳就將她抱回了李府。
見太子妃,儀容要周整。
華珠打開衣櫃,親自挑選了一條董娘子為她縫製的紅霞煙雲束腰羅裙和一件素白斜領梅花扣短襖,又挽了回心髻,簪一對紅寶石梅花金釵,並用硃砂在額前點了梅妝,這才披上火紅色的氅衣前往二進門。
來的是墳地里為她倒茶的太監,姓羅,年紀三十上下,在赫連笙很小的時候便開始伺候他。前世,赫連笙的宮人,華珠接觸最多的是李重明,對羅公公的印象並不深刻。
羅公公朝華珠微微一笑:「年小姐,請上車。」
華珠點了點頭,抬腳踩上了木凳,忽而又回頭,淺笑著問:「羅公公可認識李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