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博低下頭,語氣如常道:「回殿下的話,微臣坐船去建陽接表妹時,不小心掉海里了。」
「唉!可惜可惜!」赫連笙擺了示意顏博退下,顏博瞟了他一眼,心道,明明想要毒殺我,卻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真能演!
另一邊,李婉漸漸有些撐不住了,便對赫連笙道:「臣妾回屋換件衣裳。」
赫連笙吩咐宮人陪同,李婉卻笑著拒絕,「成天對著這些人,臣妾都看膩了,不若叫幾名貴女相陪,讓臣妾也覺著年輕一點兒。」
「好。」
李婉起身,對身邊的月娥吩咐了一句,月娥點頭,邁起標準的步子行至顏家女賓席前,柔聲道:「王小姐,年小姐,太子妃有請。」
典雅別致的廂房內,李婉褪去太子妃宮裝,換了身較為輕便的阮煙羅紗裙,連帶著氣質也平易近人了許多。
月娥奉上一盤糯米糕、一碟元寶酥、一份香芋金絲卷和幾枚草莓大福,李婉招呼華珠與王歆坐下,爾後親自夾了一枚草莓大福給華珠,「這是一位東瀛廚師做的糕點,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華珠欠了欠了身,淺笑著道:「多謝太子妃。」
李婉微微一笑,又夾了一塊元寶酥給王歆,「我記得歆兒喜歡吃辣,其實我也喜歡,可惜自從病了之後就一直吃藥,辛辣之物都不能沾了。」
講這話時,她的眼底流露出不難察覺的傷感。
王歆就順著她的話道:「我聽哥哥們說,您原先是琅琊出了名的辣妹子,連朝天椒都敢吃呢!」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虧他們記得。」李婉的臉上浮現起回憶的微笑,「我如今別說吃辣椒,連喝口辣湯都不敢。」
華珠放下筷子,輕聲問:「太子妃得的是什麼病?為何太醫束手無策?」
剛一問完,王歆便悄悄地扯了扯她袖子,用一種近乎警告的眼神示意她閉嘴。
李婉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語氣如常道:「也沒什麼大病,只怪我自己不爭氣,始終沒有起色,太醫讓我忌憂思,興許能再挨個一、兩年。但殿下身邊始終沒個妥帖的人,我不操心又有誰來為他操心?」
說著,含笑的目光投向了華珠。
華珠裝作沒聽懂,只埋頭吃盤子裡的東西,爾後餘光一掃,發現王歆也恨不得將頭扎進褲襠里,華珠心中納悶,難道她也不想入宮?
李婉碰了一鼻子灰,輕輕一嘆,「王三爺的死我很難過,但我聽說他出事前曾經舉薦過一位先生進顏府,是嗎?」
王三爺的事他們幾個並未外傳,李婉不知道似乎不足為奇。華珠就用帕子擦了嘴,乖巧地答道:「回太子妃的話,舉薦的是建陽前任推官廖大人的兒子,廖子承。」
李婉的眸光微微一滯,「是廖大人的公子啊,難怪了。廖大人斷案如神,許多地方節度使碰到解決不了的案件都會請他前去幫忙,琅琊,他也是來過幾次的。聽你這麼一提,我好像有點兒印象了,小時候,我們幾個還在一起放過鞭炮呢!」
「放鞭炮?誰和誰呀?」王歆好奇地問。
李婉溫聲道:「就是你大哥、我二哥、顏三爺、顏四爺,還有太子殿下,我是女眷,不能亂跑,可耐不住孩童天性,就拉著表妹換了小太監的衣裳,跟著太子殿下溜出去了。」
「哎呀!這麼好玩的事兒怎麼沒有我的份?」王歆拍著腦袋,一臉委屈。
李婉就笑了,「都十年了,十年前你才四歲。」
冷柔和顏三爺那么小便見過面,不是一見鍾情?華珠就又想起那張邊角已經泛黃的小像,十年相思,冷柔心裡裝著的……似乎從來不是顏三爺。
思緒飄飛間,又聽得李婉道:「說起來,年小姐與廖公子是同鄉,年大人又與廖大人是同僚,你們應該之前就認識吧?」
這是……在試探她?華珠的瞳仁動了動,面色如常道:「廖大人在世時,兩家有點場面上的來往,廖公子與臣女的大哥下過幾盤棋,我們幾姐妹也都認識他了。」
李婉的笑意深了一分,三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陣,直到青琉台那邊傳來天籟般的好歌聲,王歆才打斷了這種八卦的氣氛,「你們聽,那人在唱《陽關三迭》,『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渭城朝雨邑輕塵……』真好聽!」
李婉柔聲道:「這也叫好聽嗎?真正的天籟之音你怕是沒聽過呢。」
華珠和王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月娥端來藥碗,李婉擺了擺手,月娥面露難色地退下,李婉才又說道:「今天諸多世家千金表演,最叫人稱奇的非歆兒與嫿兒莫屬。你二人各有特色,若非嫿兒臨時出了岔子,你倆恐怕很難一較高下。但你們可知,當年有個人,既能跳出《驚鴻舞》的飄渺,也能舞出《西河劍器》的恢宏?」
王歆想不出來。
華珠若有所思地問,「莫非……是紅極一時的柳昭昭?」
「沒想到年小姐也聽說過她。」李婉眸含詫異地看了華珠一眼,「七年前我與太子殿下大婚,恰逢太后娘娘壽辰,宮裡便請了柳姑娘前來獻藝,她雖在青樓長大,卻很潔身自好,一直賣藝不賣身。」
華珠不知道柳昭昭的為人與這個話題有什麼關係,李婉緣何扯到了它上面,但華珠還是很耐心地聽著,因為她突然想起那具用得起麝香的無名女屍,李婉透露的信息,或許能幫助她識別對方的身份。
「她的舞姿,遠在歆兒與嫿兒之上,兩舞作罷,連明德太后都拍手稱絕。世人只知她舞姿卓越,卻不知她最擅長的其實是唱歌。」講到這裡,李婉頓了頓,「但她不輕易唱,她說,誰聽了她的歌,誰就要娶她為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