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歆與華珠漫步在開滿蘭花的前院,王歆拿著剪刀,時不時修剪一下不夠完美的花枝:「今天謝謝你和子承了。要不是你們,明年今日,我或許已經是深宮的一堆白骨。」
華珠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她:「你瘦了。」
王歆放下剪刀,用帕子擦了手,又摸了摸削瘦的臉頰,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也丑了,是不是?」
「不會,你依然很美。」這不是奉承話,華珠是真覺得王歆很美,至少在她見過的女人之中,還沒誰能超越她的容貌。廖子承是男人,就不算在裡頭了。
「再美又有什麼用呢?」王歆苦澀一笑,仰望天際一輪殘陽,那昏黃的光,將她眸子照得透亮,卻又沒有一絲神采,「我是行屍走肉了。」
華珠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王歆徐徐一嘆:「你們兩個鬧彆扭了?」
「沒。」華珠矢口否認。
王歆見她不承認,便也沒逼她,剛剛她看得很清楚,廖子承的眸光幾度落在華珠身上,華珠卻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甚至當廖子承握住她的手時,她卻不著痕跡地拂開了。新婚第一天,怎麼就鬧成這樣呢?
王歆看向華珠,眸光深幽,上前,輕輕地抱住她:「對他好,連同我的那份一起……」
晚風拂過,拂落一滴晶瑩的淚珠。
永巷。
幽暗的房間,隨處瀰漫著血腥的氣味。一旁的盆子裡,裝了一副血跡斑斑的紫河車。
領頭太監掃了一眼,噁心得乾嘔,隨即移開目光,望向了仰臥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燕王妃,不,侯夫人下手真狠啦,舌頭也拔了,臉也掛花了,這得多恨?」另一名抬著擔架的年輕太監皺著眉頭,感嘆了一句。
領頭太監見怪不怪,只呵呵一笑:「誰讓她爬了燕林侯的床呢?侯夫人那麼厲害的角色,焉能給她好果子吃?醫女呢?」
身著白色醫女服的女子從隔間走出,滿臉鮮血,差點兒把幾名太監嚇尿!
領頭太監蹙了蹙眉:「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噁心?」
「回公公的話,侯夫人把顏嫿折磨得太厲害,小的怕她真把顏嫿折磨死,便從旁攔了攔,沒想到弄了一臉血污。我這就去洗。」
領頭太監揚了揚拂塵,不耐煩地說道:「不用忙活了,你快把屋子裡該收拾的收拾了,然後去太醫院復命。」
「是!」醫女福身,低垂著眉眼,目不斜視地恭送幾位太監抬著擔架離開。等到屋子空無一人,她再也支撐不住,癱在了地上,渾身劇痛,像被荊棘碾過。但她明白自己不能倒下,她咬咬牙,眼底閃過駭人的凶光,隨即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直起了身子,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永巷。
年華珠,你害我失去一切,害我從天堂跌下地獄,害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個仇我記住了,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回來的!
「噝——」
「怎麼了,小姐?」巧兒見華珠走著走著,突然捂著肚子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地出聲詢問。
華珠眨了眨眼,又直起了身子,不甚在意道:「沒什麼,就是剛剛肚子疼了一下。」
巧兒就打趣道:「不會是懷了小提督吧?」
他們都沒圓房,哪兒來的小提督?再說了,這才只過了一天,哪怕真的圓了房也不可能有反應。華珠敲了敲巧兒的腦袋,嘖嘖道:「你呀你呀,說吧,是不是想成親了?」
巧兒的臉一紅:「我才沒有!」
華珠睨了睨她,壞壞地笑道:「十七了,也該成親了,得,等我明兒回了門,托夫人給你找個好婆家。」
「小姐!你慣會取笑我!」巧兒紅著臉,羞得不行,跺了跺腳,加大步子,直接朝前奔去了。
華珠不急著回家,廖子承剛處理完東宮的案子便被軍機處叫走了,她就算回了府也是再次獨守空房,倒不如在外頭溜達一下。成親之前,她便知道他很忙,但無論多忙,只要她說她想他,他就會立刻推掉所有應酬與公務跑來見她。當時她覺得很滿足,而今一想,他其實也就晚上過來一下,漫長的白天,她還是一人在海棠院度過的。現在做了他的妻,整個人生都圍著他打轉,才慕地驚覺,他能陪著她的時間如此之少。
盛夏燥熱,夜風卻捎了一抹涼意。
華珠抬頭,四下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栽種了不少牡丹的小路上,右側是微波粼粼的仙潭,難怪風這麼涼。
仙潭,又名玉湖,三面環樹,另一面佇立著一個約七米高的漢白玉觀音,觀音本身大概只有五米高,但她所站的大理石台子有兩米,加起來差不多就是七米了。
溫女官說,二十多年前,這裡曾經淹死過一個人,自那之後,又淹死了幾人,說是水鬼作祟,不停找替身。聖上迷信,便著人打造了一尊漢白玉觀音鎮壓水鬼。水鬼是沒找替身投胎了,卻每年都讓漢白玉觀音流下血淚,然後取走一名宮妃的性命以示報復。
同樣是流下血淚,佛龕中的釋迦牟尼與玉湖的漢白玉觀音,是否是同一個原理呢?
心中揣著這樣的疑惑,華珠緩緩走近了漢白玉觀音像。
「我要是你,就不會離湖邊那麼近。」
身後陡然傳來熟悉的男子話音,華珠心頭一驚,頓了頓,轉過身來,行了一禮:「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赫連笙雙手負於身後,閒庭信步而來,看樣子是閒庭信步,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專門叫人打聽了她的行蹤的。胡國使者即將入京,東瀛海軍蠢蠢欲動,西部亂黨捲土重來……總之,軍機處要事繁多,不然,不會廖子承連新婚都不給婚假了。可即便如此,他聽說了東宮發生的事後,還是偷偷地溜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