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多日的冷柔也出現在了福壽院,顏碩和余詩詩送了她一對紅寶石手釧兒,尤氏送了她一個琉璃做的玉觀音,年絳珠與顏博送了她一盒大食的蘇合香。他們中間,除了顏博之位,沒人知曉內情,權當冷柔是被赤焰的鬼魂帶走了幾日。尤氏問起具體過程,冷柔又推託說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並不清楚狀況,大家便再也沒多嘴了。
可憐人一個,就算她真的遭遇了不測,誰又會嫌棄她呢?
華珠看向一襲白衣輕紗,扎著白色髮帶的冷柔,心中倍覺困惑,便在離開福壽院時跟上了她的步子。
府里最漂亮的路,莫過於省親別墅與碧水涼亭之間的漢白玉小道,一粉一白,兩道纖細的身影走在上面,仿佛捎了一抹早春的氣息。
冷柔知道華珠跟了上來,華珠沒開口,她也沒開口,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著。
「是不是有話要問我?」終於,還是冷柔受不住屁股後面粘著一條小尾巴了,尤其那條小尾巴還總拿一種異樣的眼神看她,令她即便不回頭也如芒刺在背。
華珠偷偷地勾了勾唇角,神色如常地邁步上前,與她並肩而行,並試探地問道:「我問了,你就都會告訴我嘛?」
「我告不告訴,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冷柔反問。
華珠咧了咧唇,似笑非笑,略有些感慨:「我不是神仙,也有猜錯的時候。不得已,只能厚著臉皮來向三奶奶請教了。」
「呵。」冷柔輕輕一笑,「你也會有這麼貶低自己的一天,難得。說吧,想問什麼。」
華珠搖了搖頭,自己吃飽了沒事兒幹才會跑來找罪受的吧。斂起心底的自嘲,華珠語氣如常地問道:「我曾經以為……你不愛三爺的。」
冷柔的表情僵了僵,隨即問道:「你翻我房裡的書架了?」
華珠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未經主人允許亂翻東西好像不是一個很禮貌的行為。不過轉念一想,冷柔也沒嚴令禁止她動書架,自己也不算做錯。
冷柔握緊帕子,臉上的笑容卻深了一分:「這就是你討厭我的原因?你看見那張小像了?」
華珠微微一愣,沒承認也沒否認,在看見小像之前,她就不大喜歡冷柔的氣質,曾經不明白,現在懂了。因為她的氣質太像他,好像二人存在某種聯繫一樣。
冷柔笑出聲來了,笑意里,是一種無盡的嘲諷與蒼涼:「他究竟有什麼好呢?你們一個兩個都要為他神魂顛倒?」
一個兩個?
華珠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側面的冷柔。
冷柔卻沒看她,只舉眸望向蔚藍天際,那裡有尚未遷徙的鳥兒飛過:「明知前方是深淵,還是義無反顧地一頭栽下去!我真恨!真恨當初沒能毒死他!」
華珠看著她美麗的臉龐上浮現起猙獰的表情,心中的答案漸漸清晰了起來,已經不必問了。
「很可笑是嗎?我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身世顯赫,才情兼備,有多少求親的好男兒,幾乎要踏破我家的門檻。可我告訴自己,我冷柔,一定要嫁天底下最英勇、最專情的男子!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我前來觀禮,那麼多王公子弟中,我一眼相中了他。而他,也在看到我的一瞬間,眼底慕地閃過一絲驚艷。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歡喜和欲望。後面的事,順理成章。我是冷家嫡女,他的顏家嫡子,雙方的家長又彼此認識。三媒六聘的程序走得很順,洞房花燭也來得很快。他連一個通房都沒有,也從不在外拈花惹草,我那時真的好慶幸啊,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夢想有多美,現實就有多殘酷。」
冷柔深吸一口氣,嘲諷地笑了笑,「你最引以為傲的婚姻,成了你今生最荒誕不經的笑話,年華珠,這種痛,你不會明白的!」
華珠想說,舅舅的痛,你的痛,我全都明白,話到唇邊又憶起眼下的自己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於是,微微一嘆,沒接話。
冷柔停下腳步,好笑地看著華珠:「親近他的人,都沒好下場。年華珠,死的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加快步子,將華珠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回到清荷院時,羅媽媽也在。
年絳珠坐在炕頭,懷裡抱著一個月大的顏旭之,羅媽媽則抱著顏敏之,二人有說有笑。
「生下來時才一點點兒,眨巴一下眼睛都長這麼大了!四奶奶養得好!」
年絳珠微微一笑道:「是母親請的乳娘有經驗,把旭之和敏之照顧得這麼周到。」
羅媽媽的心裡閃過一絲冷笑,真要記得太太的好,何至於當初把太太給算計到廟裡去?心思轉過,羅媽媽又露出一抹諂媚地笑來:「我聽說表小姐的馬車壞了,連車夫都摔死了,表小姐沒受傷吧?」
年絳珠用紅色小球兒逗著顏敏之,沒看羅媽媽:「被提督大人的護衛給救了,沒事兒。」
命可真大!羅媽媽的眼神一閃,拍著胸口道:「阿彌陀佛,表小姐吉星高照哇!」
年絳珠淡淡一笑,沒理她。仗著自己是太太的陪房,沒少從府里和鋪子裡撈油水,礙於太太的面子,她一直沒吱聲。但心裡對這個媽媽,著實沒多少喜歡。
年絳珠不溫不火的態度,按理說,羅媽媽或多或少得有些尷尬,可羅媽媽的表情非常柔和:「四奶奶,自打去年入冬開始,咱們府便接二連三地出事,這回,更是叫三奶奶招惹的赤焰的鬼魂。老太太說呀,得找個黃道吉日,請得到高僧做場法事,去去咱們府里的晦氣。」
「晦氣?」年絳珠停下了逗弄顏旭之的動作,微皺著眉頭看向羅媽媽。
羅媽媽坦蕩地對上她含了一絲嚴厲的注視:「是呀,四奶奶看啊,先是老爺入獄,再是四爺被擄走,然後又是大小姐莫名其妙地衝撞了太子,還有就是三奶奶遭鬼魂劫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