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盛宴

  艾莉絲一路猛踏步子，最終一個穩穩的剎車停在艾倫面前。

  第一眼，就是瞥向艾倫正要邁出大門的腿。

  眉頭一抬。

  嘴角一撇。

  雙手抱胸。

  「哥」

  艾莉絲哥的抬舌音卡在嘴裡了半天，卻是沒說出口，只是一個勁兒瞪著艾倫。

  「你們都騙我！你就是王都那個艾倫！王都那個艾倫也不是我的堂兄！」

  緩了一晚加一個早上總算是反應過來身份信息不對，完成身份轉變認同的大小姐好像有些彆扭呢。

  艾倫不禁好笑，瞥了一眼伯雷亞斯的大門，瞬間就明白艾莉絲是想要幹什麼。

  他歪頭看了看艾莉絲，卻是不回應艾莉絲的詰問。

  「你的劍神流已經邁入上級，早上也親眼目睹了我甩出光之太刀的一刻，那麼」

  「感覺如何？」

  艾莉絲眨了眨眼，眼神下移，看向艾倫腰間的刀鞘。

  然後十分乖巧地就將抱胸的手臂放下來了。

  「.想.想要揮劍！卻不.不知道從哪兒揮起。」卻是立刻從怨忿的妹妹變成了恭敬的學生，有些『老師這麼牛逼，我真是對不起你的栽培』諸如此類的觀感。

  直覺系的身份轉變，十分自如。

  艾倫伸出手指彈飛了她肩膀處探出的稻草。

  「很好，看來就差最後一步了。」

  他俯身，垂眼，將視線放在艾莉絲臉前，直勾勾看著艾莉絲。

  後者火紅的眉毛高高抬起，看著艾倫近在臉前威嚴又親切的臉，眉毛在眼上抬起又放下，表情在敬畏和怨忿中不斷閃回，跟變臉似的，十分可愛且有趣，不過瞳孔倒是一直保持與艾倫的對視。

  就不挪開視線！

  艾倫靜靜看了半天艾莉絲的表情，忽得一笑。

  「我要出門一趟，要不要跟我一起？」

  艾莉絲眼睛一亮，本已經打算使用百試不爽的艾莉絲喵的『蠱惑』手段，見艾倫竟然主動邀請，立刻神采飛揚了起來。

  「好！老師哥哥要帶我去哪兒玩？」光之改口。

  艾倫本就是她憧憬且渴望成為的人，無論是表面被隱瞞而生氣，實則想跟著艾倫出門玩耍的跟屁蟲作態，還是落到實處的血緣親昵，都讓她在潛意識中期待叫出這一聲哥哥。

  畢竟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渴望有一個為自己出頭的人。

  但在貴族學校被人當怪物粗鄙女看待的時候，並沒有這麼一個人為她出頭。

  艾莉絲真是在學校人畜不分直接揮拳？

  必然不是，肯定是起初她的性格糟糕，口角之後被嘲諷這才選擇動手，之後乾脆一視同仁，這才被勸返。

  「.不是玩。」

  「啊？那是帶我去做什麼？」

  艾倫歪頭看著艾莉絲疑惑的神情，眯眼。

  「殺人。」

  「磨刀。」

  春風吹不散艾倫口中的血腥味。

  他說著話背向艾莉絲蹲下身來，轉頭看她。

  「上來，有什麼事情路上問，時間有限，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艾莉絲被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帶著濃郁殺意的話語震住了，不過她從不是個對殺人或者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有任何負擔的人，反應過來後，看著艾倫的背卻是興奮了起來，這讓她想起了坐在紹羅斯肩膀上的感受，隨即卻是一個光之起跳，直接趴在了艾倫的背上。

  「好！咱們走！」

  艾倫起身，一個閃身就從原地消失了。

  街道上留下艾莉絲拉出一條線的嗓音。

  「——好———————快———————！」

  【你就不擔心你人去了，他們已經跑了？】

  風頗不識趣地撞在艾倫身上，只將他的額前碎發打亂。

  『原著綁架的時間在下午，艾莉絲和魯迪醒來的時間大概是晚上12點。這一周目晚宴結束時間是晚上11點，綁架完成時間大概發生在1-2點，偷偷找到馬車，轉運出城來到作為窩點的中轉站應該在日出時分。』

  『為什麼需要威汀這個窩點，因為他們需要完成對『資源』的調度。』

  『而且最重要的是』

  艾倫笑了笑。

  『宴會中，我告訴過他怎麼，那個對話你沒看到麼？下線充電去了？』

  煙塵在艾倫身邊起伏，又陷入了沉默。

  從今天開始，系統出現的頻率明顯比平時多得多，因為艾倫有脫離控制的趨勢，這讓祂不由急了。

  但出現的越多，交談的越多，錯的就越多。

  解釋的越多，就越欲蓋彌彰。

  那麼

  轉移話題將對話節奏引導成為原先插科打諢的節奏，最為合適。

  一般在說這種話的時候，艾倫這個穿越衝浪人的思維最發散，最約束不住自己的思緒。

  【我是你的系統，又不是你的老婆，天天關注你每天說什麼話幹什麼？】

  艾倫挑眉偏頭想看系統面板。

  結果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紅色眼瞳。

  紅色髮絲在她的眼眸之前穿梭，她盯著艾倫的眼睛，挑了挑眉。

  話語聲和系統面板一起被吹散。

  「殺人，殺什麼人？」

  【哦，還有個妹妹。這麼說來，你這個人有點複雜，什麼成分？】

  「不是好人。」

  『我是你爹。』

  【.】

  【6。】

  ——

  「6點來的『貨』，到現在都還沒醒，真能睡，你下了多少迷藥？眼鏡？」

  粗鄙的嗓音在風中打了個轉，飄散在威汀的上空。

  這是一個破落小鎮。

  距離羅亞有兩個城鎮遠，以公共馬車劣馬破車那種磨磨唧唧緩行交通方式，直線距離也只需要四個小時。可是這裡相比羅亞的繁華，只能說比村子好不了多少。

  破爛的鎧甲和生鏽的鐵劍丟在牆角隨處可見，周遭沒有城牆，也沒有像羅亞那樣在街上巡邏的守衛，鎮子門口的警衛靠在樹上懶洋洋睡著覺，頭上的帽子將臉完全扣住，對偶爾從身邊經過的冒險者們視若無睹。鎮子外整片整片未曾開墾的荒地，沒有什麼莊稼，流動人口比常駐人口更多。

  天然適合作一些地下勢力的據點。

  距離鎮子邊緣不遠處的一處破舊倉庫，門口兩個人，衣衫粗劣的粗鄙男人蹲在地上拿著一根細木棍剔牙，衣衫整潔的大肚子貴族卻是有些緊張地看著一直看著鎮子入口，聽著『眼鏡』的外號皺著眉頭說道。

  「多了些劑量，有位大人物要來挑貨，醒來太早萬一不安分揍壞了可賣不上個好價格，那位看起來雖然是個武人，但看上去倒是文質彬彬，應該不像王都那些大人物有些就喜歡滿身傷痕的。」

  「不是說還要挑我們的貨麼？」

  「你們這批貨『成色』不行，全是一些小鬼頭，也不好好清洗，我就說黑蛇怎麼這次這麼好心不要錢，竟是拿這些『小玩意兒』來敷衍我，放在妓院都只能去當搓澡小鬼，你們請我辦事就是」

  「嘁。」

  不修邊幅，鬍子拉碴禿頭男人往地上吐了唾罵打斷了他的話，一腳踹在一旁的破舊倉庫門口散落的鎧甲上，站起身來。

  陰影遮蓋住了大肚子貴族的臉，禿頭男人很高，身材異常魁梧，帶著極強的壓迫感，雖然衣衫破爛，但腰間的無鞘彎刀在陽光下閃著寒芒，看上去就不是便宜物件。

  他居高臨下地斜睨著立馬因為對方有動作用手帕捂住口鼻的大肚子貴族。

  「別跟我拿什麼貴族架子，這話你自己去跟頭兒說，老子不想聽你在這廢話，要不是你有用，還真以為我不敢宰了你？肥豬肉票。」

  話語聲中，他驀然一腳將旁邊廢棄的鎧甲踩成鐵皮，獰笑不止。

  「你等的人呢？怎麼還不來？還什麼大人物？你能認識什麼大人物？你這次貨的成色都還行，想必那些王都的老頭們會很喜歡，不錯。哦，還有，黑蛇頭兒說不要抽成，你別真給老子上臉色？老子在這裡告訴你，我，們，抽，兩，成，少一個銅板兒都不行，自己掂量吧。」

  說罷他一腳踹飛鐵皮，眯著眼將大肚子貴族從上到下犁了一遍。獰笑著轉頭往遠處警衛處走去了。

  大肚子貴族臉色難看地看著地面的鐵皮，將自己的單片眼鏡拿下來用手擦著，用這個動作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這一批盜賊團新來的除了黑蛇都是些陌生面孔，十分粗魯，蠻橫無理，簡直聽不懂人話。

  身為這群盜賊團『頭兒』的黑蛇倒是對自己頗為恭敬，語氣還像往常那樣帶著一絲諂媚之感。

  但是

  除了黑蛇之外的所有人都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屢屢用這種粗魯行徑恐嚇自己。

  如果是這樣他也沒什麼好慌的。

  問題出在黑蛇沒有任何絲毫制止他們的意思。

  這其中隱藏的含義。

  讓他十分心虛。

  自從湯馬斯死後羅亞中的宴會少了很多，貴族們都怕了結黨營私會引來第二撥的清洗，收斂了很多。

  導致了他這一年來鎮沒有攢下多少好貨，好在領主大人趁著那個暴躁的大小姐十歲生日，舉辦了個規模龐大、涉及到整個羅亞貴族、頗有大赦天下意味的宴會。

  這才又給了他收攏給這些可憐落魄貴族少女們，給她們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

  只是可惜，再也沒多餘的錢僱傭護衛了.

  想到這他臉色有些愁苦地看了一眼鎮子門口，那個魁梧的禿頭男人已經在跟警衛笑著聊天了。

  在他們身後，鎮子外沒有任何像是『大人物』的馬車到來。

  誒.

  他出來待在倉庫門口就是因為焦急這人怎麼還不來，而倉庫外廳那些粗鄙盜賊們的眼神太無禮，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結果還是被一個人尾隨出來繼續恐嚇

  兩成太多了.

  不行得再找黑蛇談一談.

  他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肥肉一顫一顫，將單片眼鏡戴好。

  閉眼。

  再睜眼。

  又是一個彬彬有禮，十分得體，帶著貴族氣兒的『老爺』。

  拿出手帕，墊著已經生鏽的門把手。

  推門走了進去。

  ——

  威汀入口，樹下。

  禿頭魁梧男人正在和警衛『拉扯』。

  「你這就客氣了，送你一個又怎麼了，雖然看起來小，洗個衣服做個飯什麼的沒什麼大不了吧？」

  「你這就說笑了，我們這幹警衛的.養活自己都費勁.」

  盜賊一聽這話嘴一咧，一把攬著警衛的脖子，嘿嘿直笑，借著身形遮掩隨手往警衛手裡撂了十幾個銅板。

  「喝點酒，別嫌棄，你也知道，我們自己手裡沒多少錢，就只有貨，可惜了，兄弟你不要貨，別看她們那副髒兮兮的樣子，王都就有人好這口，行情好的時候能賣上一個金幣，要不你這警衛別幹了，跟我們一起混得了。」

  警衛頭上的帽子歪扣在腦門上，攥了攥手裡的錢，抿了抿嘴。

  「你這話說的，我跟黑蛇老大這麼多年交情，我要是跟著你們跑了，誰幫你們留意威汀周遭大人物的動向」

  話說到一半，一陣風吹來，將路邊的荒地的沙子吹進了他的眼中。

  警衛眨了眨眼看向鎮子入口之外，而在他身側，那禿頭盜賊也挑起眉毛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風沙之中，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往這邊走來。

  個子高的是一位是眉眼銳利，即便身穿劍士服依舊看起來頗有『貴氣』的青年，他伸手扭著脖子，好像是脖子被什麼用力的鐵箍一直掛了一路十分勞累的模樣，正在疏通筋骨，滿臉無奈地看著一旁。

  警衛不由順著他的目光掠下視線。

  卻是愣了愣。

  個子矮的竟是一位一臉新奇，正左顧右盼的紅髮貴族少女，臉蛋在陽光下白的有些晃眼，即便警衛見識不多，可還是能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皮靴和衣著都十分考究。

  真正的貴族。

  剛說起大人物大人物就來了。

  他下意識從身旁的盜賊懷中掙脫出來，板著腰筆挺地站在原地。

  這片刻功夫，兩人已經來到了眼前。

  青年揉著脖子環顧一周，抬眉看向警衛。

  「威汀？」

  警衛下意識竟然是用出了敬語。

  「是的！大人！」

  就在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是突然聽到了嘖嘖嘖的動靜，他詫異看向身側。

  只見那盜賊禿頭男人正目光火熱的上下打量著那位貴族少女，後者也抬著眉頭跟他直勾勾對視，眉頭高高揚起。

  他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感覺有些不太妙。

  下一瞬。

  盜賊開口了，聲音十分洪亮，嚇得他原地一跳。

  「好貨！上等！高級！草！」

  警衛猛地轉頭，只見那禿頭盜賊正一臉驚嘆地上下打量著貴族少女，隨後突然抬起頭看向她身旁挑起眉頭的青年，眼神在他腰間的刀鞘上掠過，嗤笑一聲。

  「就是你吧！你們這些貴族怎麼總是拿腔作勢的，那個大肚子戴個眼鏡，你掛把刀，揮得動麼？草，怎麼來沒來帶來輛馬車？不過誠意不錯！自己還能帶來一個優質貨，不過.你這個換的話最多10個小傢伙，多了就」

  卻是被青年突然抬起的手臂打斷了對話，只見後者抬手指著不遠處的廢棄倉庫，開口說道。

  「那兒？」

  禿頭魁梧男人聞言眉頭一皺，好似有些不太滿意這所謂的『大人物』打斷了自己的話，不過仍順著他的手指瞥了一眼廢棄倉庫。

  「是，眼鏡也在裡面，等會我帶你.」

  話還沒說完。

  青年轉眼看向他。

  「重複一遍。」

  「？」

  魁梧漢子臉色一愣。「什麼？你他媽是沒聽清老子在說什」

  話還沒說完，卻是被一旁嘹亮的少女嗓音打斷，「不眨眼！不害怕！只看刀勢不看屍體！」

  他愣了愣，身為北神流上級的危險直覺隨著那少女殺意滿滿的『屍體』兩個字炸響在他的腦海中，剛才在視線中掠過的片段記憶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

  那是青年伸出的手指，指腹之下

  是一片片厚厚的繭子。

  他愕然轉頭看向一旁的青年！

  視線中，那眉眼銳利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收手，原本指向遠處廢棄倉庫的手臂已放在身前，伸直，指尖直直指著自己的腰腹之處，那個位置

  是自己的刀柄。

  就好像在提醒自己——該拔刀了。

  禿頭盜賊瞳孔驟然緊縮，伸手就要摸向自己腰間的刀柄！

  下一瞬，熟悉的握持反饋並未傳入自己的手掌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

  有些冰涼的感覺。

  就好像是，握住了風一樣.

  風不斷上移，極快。

  卻很輕柔。

  撫摸他的手腕，揉捏他的手臂，按壓他的關節，放鬆他的胳膊。

  與此同時，視線之中，眼前比自己矮了一頭，看起來十分『孱弱』的青年也正抬起他的手臂，手指落點，恰恰就是風傳來反饋的地方，就好像是.

  他在指揮風一樣。

  這一瞬間，禿頭盜賊好似意識到了什麼，垂眼向自己的手臂看去。

  卻是在一剎那之間，於優秀的劍士動態視覺之中，看到了一盤『盛宴』。

  腿邊的空中飛舞著密密麻麻拳頭大小切面的薄薄肉片。

  血淋淋。

  白森森。

  整整齊齊。

  一片片。

  一層層。

  連成一串。

  銜接，跌落。

  有一瞬，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整條手臂整整齊齊碼在地面。

  完整的。

  栩栩如生的。

  好像絲毫沒有損壞的。

  呈現在自己眼前。

  瞳孔收縮。

  慢動作消失了。

  哐啷一聲，彎刀跌落在地。

  肉片傾瀉，坍塌，如同被切開碼平的豬肘子，在地面排開。

  好一盤。

  盛宴。

  熱乎的。

  無修的。

  新鮮出爐的。

  讓人一看就想吃飯的。

  新章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