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的人都說,在治療外傷這方面,薛城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薛城說救不好的人,那就是十之八九也沒戲了。
「臣,不敢說謊!皇上,臣據實而奏,荀寧止血止住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身體爭不爭氣了!」
「荀寧是朕的救命恩人,沒有他,你今日就見不到朕了!」趙頊越說越激動,「給朕用最好的藥,他就算是活不過來,朕也要你吊他一口氣!」
「臣……」
薛城還想要繼續說著關於荀寧的身體情況,哪料得趙頊根本就聽不進他的話,直接抬腳就走出了明德宮的殿門。
李憲還沒來得及出皇城宮門去告知百官們趙頊的意思,就見到了一名小太監跑的比自己還快,嘴裡在不斷的咋呼著:「皇上有旨,百官齊聚紫宸殿!」
兩刻鐘後,趙頊邁入了紫宸殿。
今日的他,不再像往常那樣神情輕快,與之相反的則是滿臉的愁容與擔憂。
紫宸殿上,龍椅的左下側坐了個中年婦女,那中年婦女渾身華服,盡顯貴氣。
「兒臣給母后請安。」
趙頊並沒有第一時間登上自己的龍椅,而是躬身朝著那名中年婦女行禮。
沒錯,那名中年婦女就是當今大宋天子趙頊的母親——皇太后高滔滔。
「皇上真是好大的架子啊?說不上朝就不上朝?偌大的國家,繁重的政事,皇上豈能因那荀寧豎子而荒廢?」
高滔滔的話顯得格外刺耳,趙頊臉上流露出了不耐煩,道:「母后,荀寧救了兒臣,乃是朕的恩人,朕為其延遲朝會,難道這也有錯?」
「他不過是個普通兵士,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為皇上你擋箭而死,那是他的職責所在!」
高滔滔雖然看上去是個中年婦女的模樣,但說起話來,卻顯得威嚴十足,整個紫宸殿中,幾乎每個人都聽到了。
「太后息怒!」
眾臣趕緊跪下,眼前的場景,明顯是太后高滔滔在訓斥趙頊。
「哦。」
趙頊沒有反駁高滔滔,只是很輕聲的說了一個字。高滔滔這是話裡有話,她這是要抹殺荀寧救駕護駕的功勞,趙頊豈能聽不出來?
不過,當這個字聽在高滔滔耳中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所謂母子連心,高滔滔好歹也養育了趙頊二十六年,自然明白趙頊這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不過,當著眾多大臣的面,高滔滔也不好發作,只得道:「皇帝上朝吧!」
趙頊沒有再去理會高滔滔,而是不等她說完,就已經坐在了龍椅上。
「臣等叩見聖上!」
「平身!」
所有人都明白,今日的朝會只有一個議題,那就是昨日夜裡趙頊遇刺一事。畢竟,如果這件事不管不問的話,肯定是不符合人們的認知和邏輯的。
「如眾位愛卿所見,朕昨日出行宮外,不慎遇刺。所幸國子監武學館上捨生員荀寧拼死護駕,朕才得以逃脫賊人手掌心。」
趙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心有餘悸。昨日晚間的那一幕,雖然說過去了一夜,但在趙頊看來,就好像剛剛發生了一樣。如果沒有荀寧擋箭,他這個皇帝就真的得交代在虹橋上了。
「臣等恭賀皇上,福澤傍身,此乃我大宋之萬幸!」
「孫永,賊人可曾抓到!」
眾臣聲音落下後,趙頊的話鋒一轉,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在百官之中搜尋著某個人,很快孫永就走出了班列。
昨日,孫永熬了一整夜,今早來不及休息,他就頂著黑眼圈上朝了,此刻整個人都還昏昏沉沉的,說起話來更是結巴不斷:「回稟皇上……賊人們身手極好,衙差們追趕不上,被他們翻牆逃跑了!」
「荒唐!」
趙頊聽得孫永這番話,當即火起,一拍面前的桌案,大聲厲喝。紫宸殿中的眾臣,見狀,趕緊跪地拜伏。
「皇上息怒!」
「你開封府是吃稀飯的嗎?連刺王殺駕的幾個賊人都抓不住?還讓賊人來去自如?是不是朕的腦袋,哪天掛在了城牆上,你們才甘心?」
趙頊拿著手指對著朝中眾臣指指點點,剛剛高滔滔對他的態度讓他心裡非常不爽,此刻只能將氣全撒在百官的身上。
「皇上,臣孫永有萬死之罪!」
孫永明白,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他趕緊跪了下來。
「但臣有話要說,荀寧反殺的一名賊人,他的屍體已經從汴河之中打撈了上來。經臣等仔細查驗,他身著遼人服裝,身體髮膚與遼人相近,所以臣認為,此乃遼人細作!」
事實上,當孫永見到那具賊人屍體的時候,也頗為驚訝。
遼人竟然敢派人前來汴梁城刺殺大宋皇帝趙頊,難道就不怕兩國之間掀起戰端嗎?
「遼人?」
趙頊不由得想起年初遼國使者前來羞辱自己,並請求割地賠款的事情,頓時痛苦的表情浮現在了他的臉龐上。
如果說鄭俠進奏《流民圖》是導致王安石離開朝廷的導火索,那麼年初遼國使臣逼迫趙頊割地上貢的事情則是一個間接原因。
熙寧變法這麼多年了,迄今為止,大宋仍然要被遼國拿捏。很長一段時間,趙頊對這一場變法也呈現出了懷疑的態度。直至荀寧上奏儲官策,才讓趙頊看到了一絲的希望。
大宋變法迄今為止還只是小修小補,並沒有觸及到自身的根本性弊端。可即便是如此,變法仍舊是引來了巨大的批判,多年實行下來,阻力仍然存在。
這是趙頊心中的痛,此刻聽到遼人二字,更是讓他難受。
「刺殺朕?哼,種詁,你即刻隨同種師和一道,前往雁門關,朕要你統帥大軍,尋找時機,出擊遼國……」
趙頊不想忍受這種痛苦,人家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要是不進行一番報復,他這個皇帝也就不用當了。
「皇帝,你這是要幹嘛?難道非要把我大宋的家底兒打光不成?宋遼輕易不開戰端,你難當忘了太宗皇帝的遺訓嗎?」
趙頊還沒有說完,坐在椅子上的高滔滔突然咳嗽了一聲,似是對趙頊的決策有所不滿。
「身為皇帝,你難道不為天下百姓著想,只顧自己一時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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