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克神殿。
留守於神殿的眾人,卻是因為收到梅林的呼喚,而全部趕往了前線,此時只剩張嵩明一人。
礙於上次強行動用力量,封印第一使徒『亞當』,此時傷勢還未痊癒,索性索性便留在神殿坐鎮。
踏...踏...踏......
此時,神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令正在休息的張嵩明,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道瘦如骨柴的身影,從神殿外緩緩走來,張嵩明那張布滿溝壑的蒼老臉龐上,露出了一抹和藹的笑容。
「你這小子,不跟隨他們去前線,來這裡幹什麼?」張嵩明笑罵道。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最喜愛的孫子——張狗蛋。
「我來看看爺爺你。」
那道瘦弱的身影走來,長長的劉海遮住了面頰,只露出一抹上揚的嘴角,笑著說道。
「又撒謊......」
張嵩明捋著鬍鬚,搖著頭說道:「你分明是不想去,才來拿我當藉口!」
被一語戳穿後,張承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靦腆的道:「才不是呢,我就是因為擔心爺爺,他們都走了,誰來保護您啊。」
「好好好......」張嵩明輕笑著,對他招了招手,道:「是爺爺誤會你了,過來坐著吧,別在那站著了,怪累的。」
「哎!」
張承明頷首點頭,一路小跑過來,然後坐在了張嵩明的旁邊。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
夕陽透過神殿外照射進來,披在爺孫二人的身上,顯得一切都是那麼平靜祥和。
張嵩明眯起眼睛,一手搭在瘦弱少年的肩上,雙眼望著神殿外的夕陽,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思緒也隨之飄向遠方。
張承明並非是他的親生孫子,而是那一次大戰後領養的。
那是在他登仙失敗後。
在某個世界裡,與一位降臨的仙人交手。
二人打了很久很久,久到張嵩明甚至遺忘了,那場大戰的具體細節。
如今唯一記得的,是那映入眼帘的蒼涼與戰火,以及滿目瘡痍的大地與廢墟!
太慘烈了!
大戰的雙方,都已戰至癲狂、瘋魔!
沒有理智,甚至沒有絲毫的顧忌!
無邊的戰火波及開來,所過之處山河崩塌,天地傾覆,星辰墜落!
常人難以想像的招式碰撞,導致整個大地都被撕裂開來!
天地間涌動的能量,險些令星球加劇老化。
他贏了。
但世界......也毀滅了!
難以想像一個世界,若是完全沒有了生命,會是何等的蒼涼。
張嵩明見到了......一個死寂的世界!
恢復理智的張嵩明,拖著重傷的軀體,以及最後一絲信念,遍尋了整個世界。
一天,兩天,三天。
足足一個月......
他踏遍全世界,方才感應到一處倒塌廢墟里,殘存著一絲微弱的生命氣息!
當他搬開壘起的巨石,發現下面居然壓著一個四肢殘破不全,早已咽氣的人類女性。
女性的屍體佝僂蜷縮,雙臂死死的環抱一個嬰孩,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利用自己的身體,替孩子擋下了砸落的巨石!
本以為沒希望的張嵩明,卻突然發現女子懷中的孩子,忽然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張嵩明當時便愣住了。
他看見了......奇蹟!
沒錯,是奇蹟!
在長達百日的大戰中,山河天地都被打的破碎,他居然存活了下來,這怎能不是一個奇蹟?
那孩子靠著母親餵養的血乳,在掩埋的廢墟與巨石當中存活了下來!
張嵩明從廢墟里抱出了孩子,緊緊的摟在懷裡。
淚水......從他的臉頰上滑落。
那一刻。
張嵩明終於明白了,他一直以來追求的願望,究竟是一件多麼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為了登仙,他可以毀滅一方世界。
為了成仙,他可以降維一顆星球。
可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麼?
殺戮,廢墟,戰火。
沾滿鮮血的雙手,數不清楚的罪孽!
原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也變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那一種人。
原本俊秀的青年張嵩明,在這一刻忽然老了幾十歲。
黑色的頭髮瞬間變白,挺拔的腰杆也佝僂了下來,光滑的肌膚也變得褶皺。
一夜白頭,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如是。
張嵩明仰天大笑三聲,抱著那孩子離開了這個世界。
從此之後,箱庭再無神畫張嵩明。
那孩子,正是張承明。
本著賤名好養活,張嵩明便替他取了個小名狗蛋。
雖然平日裡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冷淡,可這孩子天資卻非常聰穎,是張嵩明認為唯一一個,有可能繼承他『神畫』技藝的孩子!
「爺爺?」張承明輕聲的喚道:「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嗯......」
張嵩明眼裡流露出一絲落寞,摸著孫子的頭髮,輕嘆道:「人年紀大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聽到這四個字,張承明腦海中回憶起來,當初廢墟下的事。
雙拳情不自禁的握緊,長長的劉海下,一雙輪迴眼中閃爍著名為憤怒的火焰!
但可惜......
一心沉醉於爺孫情的張嵩明,並未發現這一幕。
「爺爺......」
張承明低著頭,從地上起身,繞到了老者的身後,兩隻手按在張嵩明的肩膀上,說道:「好久沒有給您捏肩了,讓我給您捏一捏吧。」
「哦?」
張嵩明眉梢微挑,當即撫須長笑,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道:「好啊,乖孫兒有心了,老夫的肩膀正好有些酸痛呢。」
既是孫子的一番美意,那他這個做爺爺的,又豈能拒絕呢?
心裡如此想著,張嵩明便放鬆了精神,嘴角處掛著一絲微笑,等待孫子替他捏肩。
可他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孫子張承明,睜開了那雙點綴著九顆勾玉的紫色輪迴眼,其中掠過一抹冰冷刺骨的寒芒!
「爺爺......」
張承明低垂這頭,兩手放在老者的肩膀兩側,語氣中不含一絲一毫的情感,幽幽的道:「黃泉路遠,勞煩您就先走一步吧。」
「嗯?」
張嵩明神情微怔,眼中帶著一抹疑惑,全然不明白孫子的意思。
他剛想開口發問,為何要這麼說時,卻用眼睛餘光瞥見身後,亮起了一抹紫色的弧光。
噌——
妖異的紫色能量沸騰,凝聚為一柄鋒銳的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划過了張嵩明的脖頸!
一擊必殺!
張嵩明的頭顱高高飛起,帶著一腔熱血噴濺而出!
「須佐能乎!」
張承明低沉一喝,四周沸騰的能量驟然凝聚收縮,變成了一尊宛如武神姿態的巨人!
他一向秉承斬草除根之理,更是不敢小覷自己的爺爺。
「天照!」
自瞳孔聚焦處乍現的黑色烈焰,瞬間將張承明的軀體點燃!
啪嗒......
張承明的頭顱,重重摔落在地。
知道臨死前的那一刻,張承明的眼裡面,依舊是濃濃的不解與疑惑。
啪!
張承明眼神冰冷,操縱須佐能乎揮出一劍,斬碎了張嵩明的頭顱。
「張嵩明......」
「這就是你的報應!」
......
一副鋪於天地間,長達萬里的巨型畫卷,陡然間崩潰瓦解。
「吼——」
第一使徒『亞當』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