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混亂、欺騙、絕望!(四)

  庭院內,老樹下。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在漫天飄雪之下,靜靜的對立著。

  高的,是師父。

  矮的,是徒弟。

  一個教,一個練。

  這溫馨的一幕,勾起了裴煜心中的思緒。

  「馬步要站穩!」

  中年男子神色嚴厲,正批評著年幼的裴煜,順便用手裡的長棍,糾正他的馬步姿勢。

  「錯了,你站的不對!」

  「老子說過很多次了,馬步不是這麼站的,你要憑空站出一隻馬來,懂不懂?」

  「起伏蹲身若奔馬,凌空虛頂形神開!」

  ......

  裴煜默默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們二人,不忍打斷這一幕。

  早已見慣生死,身經百戰的裴煜,本該理應不為外物所動,保持心靜如水。

  可是此刻,再次見到那個男人熟悉的面容時,裴煜卻難以壓抑心中那股不斷翻湧上來的情緒,眼眶漸漸的濕潤起來。

  那名身高七尺,體型魁梧壯碩,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即是撫養他長大的養父,亦是傳授他武藝的師父!

  他的師父平時很嚴厲,畢生都想踏入化勁巔峰,成為當代的國術宗師。

  但礙於武道沒落,他的師父直到臨死之前,也還是一位不起眼的暗勁大家。

  後來,裴煜繼承了師父的夢想,一路經歷了許多,一步一步的,從暗勁踏入了化勁,又從化勁踏入了罡勁、丹勁......

  直至現在,裴煜已然成為了六轉散仙,踏出了一條新的武道之路。

  但在裴煜的心目中,師父永遠都是師父!

  裴煜心裡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是黑法老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可他依舊心甘情願的,選擇沉迷其中。

  不為其他......

  只為,能夠再看他的師父一眼。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笑著撫摸了一下「裴煜」的頭髮,粗獷的大笑道:「今天給你煮排骨,好好補充一下營養,看你瘦的都皮包骨頭了!」

  「謝謝師父!」

  幼小的孩童頓時高興的蹦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為不用練武了,還是可以吃到排骨了。

  然而。

  這段對於裴煜來說,屬於心底最為溫馨的時光,卻被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給打的支離破碎。

  本該是幼年時期的裴煜,在轉過頭來的一剎那,那副面孔卻讓裴煜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黑法老!!!」

  裴煜的聲音當中,充滿驚訝的同時,又懷著沖天的怒意,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湧出,一路順著脊椎骨竄入腦門!

  是的。

  那個幼小的孩童,根本就不是年幼時期的裴煜,而是他的死敵——黑法老!

  那個幼小的孩童,長著與他年齡極為不服的成熟面容,嘴角掛著一絲輕佻的笑意,似乎是在嘲諷裴煜一般!

  「你還愣著幹嘛?」

  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見「裴煜」停在原地,笑著打趣道:「難道還想再練一會不成?」

  「是啊!」

  黑法老點點頭,道:「我還想再練一會,師父你先進去吧。」

  「喲呵?」

  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仿佛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咂舌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懶蟲這麼自覺啊,那我先去燉排骨,等好了喊你啊。」

  「師父!」

  裴煜又驚又怒,伸手試圖拉住中年男子時,卻發現他的手竟然穿過了對方的軀體。

  後者一絲感覺都沒有,就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一樣,徑直的穿過了裴煜,然後進入了屋內!

  裴煜先是驚愕失色,但旋即又冷靜了下來,冷冷的凝視著黑法老,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欺騙?你以為區區幻覺,就能動搖我的心神?」

  裴煜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

  這些都是幻覺......

  這都是假象......

  然而,裴煜的內心深處,卻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幻覺。

  雪花落下觸及肌膚時的冰涼,以及踩在積雪上的壓力感,包括口鼻呼吸的寒冷空氣......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你錯了,裴煜。」

  黑法老嘴角輕微上揚,戲謔的目光好似在看待著一個傻子,淡淡的道:「你所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觸摸到的,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這不可能!」

  裴煜死死的咬著牙齒,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呵呵......」

  黑法老搖了搖頭,輕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繼續往下看吧。」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師父再一次死去,頂替了「裴煜」之名的黑法老,開始了裴煜的一生!

  黑夜,河邊。

  他為求突破暗勁,與太極傳人約戰,卻慘遭暗算毒手,雖拼死數人,自己卻又難逃一死。

  箱庭,地獄。

  死後復活的「裴煜」,在屍山血海當中,遇見了隕落了摩訶迦葉遺蛻,從而成功進入箱庭。

  那些過往的一幕幕,經歷過的生死戰鬥,都在裴煜的眼前重演了一遍!

  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旁觀著屬於「裴煜」這個人所經歷的一生。

  眼前場景再度變幻......

  一輪血月高懸,瘋狂的吼叫聲響徹雲霄!

  「吼!」

  一道瘋狂的邪惡人影,揮舞著掛滿了血瘤的胎盤狀武器,肆意的吼叫著!

  那是......科斯的孤兒!

  裴煜瞳孔再度一縮,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倒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他再一次,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襲黑袍遮身,面具掩蓋真容,卻難掩那雙令人映像深刻的眸子!

  「山......鬼......」

  裴煜喃喃自語道。

  想到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讓裴煜忍不住的,大聲喊道:「不要啊!不要揭開那個封印啊!」

  山鬼並未聽見裴煜的聲音,依舊帶著堅決的神色,一指點在眉心處!

  「劍九——六千里!」

  「不要啊!」

  裴煜痛苦的咆哮著,他試圖阻止這一切,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在這個世界裡,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過客,一個不存在的人,根本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現在......我才是裴煜!」

  黑法老起身來到裴煜面前,淡淡的道。

  「至於你?只不過一個即將被世界遺忘的人......」

  「這就是欺騙的本質,以虛假的言行掩蓋事實的真相。欺騙命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