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妍聞聲抬頭,就見一個笑臉盈盈的中年婦女。
有點面熟。
倏然,顧妍目光一閃,禮貌地喊了一聲,「吳姨,好久不見!」
吳姨是於家的保姆,以前幫過顧妍。幾年不見,變化還挺大,胖了蠻多,以至於顧妍在看她第一眼的時候沒能認出來。
吳姨跟她寒暄,有意無意地盯著她的臉看,須臾後啟口道,「你的額頭沒有疤痕,太好了!」
霎時,顧妍眼底一片晦暗,但很快恢復如常,她的語氣顯得很輕鬆,「嗯,疤痕很淺,基本看不出來。」
顧妍額頭上有個半圓弧的印跡,今天出來聚會她塗了遮瑕,所以完全看不出來,但卸妝之後靠近看還是可以看到。
吳姨欣慰地點點頭,「那時候在醫院,你額頭流了好多血,當時我就怕,多好看的臉蛋,要是留下疤痕就太可惜了,幸好啊……」
顧妍唇角微微揚起,「那時候謝謝您帶我去找醫生。」
吳姨急忙道,「這有什麼,怎麼說您也是我們少爺的同學,我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這時,於覺從公交站牌跨步站了出來,恰好站在吳姨的身後。
顧妍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
「你的水。」於覺淡聲道。
吳姨聞聲轉頭,驚訝地叫了一聲,「少爺!」
不知他在身後站了多久,吳姨肉眼可見的緊張。
顧妍接過於覺給的水,剛剛擰開蓋子,還沒喝一口,就見自己等的那班車快要到站了。
她跟吳姨快速告別,又看了看於覺。
本以為於覺會為難她,沒想到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句,「路上小心。」
顧妍說了句「再見」便火速往公交車跑去。
於覺和吳姨站在原地。
吳姨是看著於覺長大的,對他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般,但過去幾年,因為於覺出國讀書,兩人基本沒有見過面,所以關係生疏了許多,再加上他現在的性格陰晴不定,吳姨自然有些怕他。
「少爺,老爺子時常說想您了,有空多回家看看哈。」
吳姨垂眸,恭敬地說道。
於覺沒有接話,沉默片刻後說,「你說顧妍額頭流很多血?」
剎那間,吳姨身體緊繃,手指微微蜷縮了下,沒有回答。
於覺的臉倏地沉了下來,聲音也很冷,「什麼醫院?她什麼時候受傷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重了,「吳姨,老實交代!」
吳姨快嚇死了,腿都發軟。
方才她看見顧妍,一時高興就忘記了有些事不能再提了。
誰知,自己不僅說出了口,還被於覺聽見了。
她支支吾吾道,「很久以前,顧妍小姐意外受傷,額頭流了血,不過她剛剛說已經好了,沒有留下疤痕。」
提及疤痕,於覺回想起之前的確有在顧妍額頭上見過一個淺淺的印跡。
「你把話說清楚!」
於覺死死盯著吳姨,勢必要問得明明白白。
顧妍受過傷,他怎麼不知道,她怎麼沒說過!
吳姨見於覺刨根問底的架勢,求生欲強極了,「對不起,少爺!我真的不知道!」
於覺掏出手機,聲音比剛才還冷,「我現在就給徐楠打電話,你不知道,她應該知道。」
吳姨最初是徐楠娘家的保姆,因為為人實在,做事妥帖,所以徐楠嫁入於家也帶著她。
雖然徐楠對吳姨好,走哪兒都樂意帶著她,但吳姨還是怕徐楠的,特別是這個事情,是她說漏嘴了。
「別,別。」吳姨不得不妥協,「我都交代,只是希望您不要告訴太太是我說的……可以嗎?」
於覺只說,「我不會為難你。」
於覺和吳姨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您在瑜城出車禍那次,是顧妍小姐叫救護車送您去醫院的。」
於覺聞言,手指不自覺顫了一下,掌心有點發汗,他深吸一口氣,「然後?」
「後來,老爺子和太太得知您出了車禍,立馬趕去瑜城,當時您在重症監護室,一直沒醒。顧妍小姐蹲在門口一直哭,直到老爺子和太太到了,叫人把她趕了出去。」
趕出去了……
此刻的於覺心裡好似被無形的大石壓住了,腦子有一瞬間空白。
這些他都不知道。
他一直認為當年他出車禍之後,顧妍完全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更不會送他去醫院。
更不會為他哭。
畢竟,在他心裡,她已經被打上了鐵石心腸的標籤。
「繼續。」於覺肅聲道。
吳姨焦急地說道,「再後來,您醒了,也不知顧妍小姐在哪裡打聽到您已醒的消息,就跑來病房門口想見您,但太太不允許,顧妍小姐實在沒有辦法,便跪下求太太。太太還是沒有鬆口,一直指責顧妍小姐害了少爺您……顧妍小姐跪著向太太磕頭,乞求她的原諒,乞求見您一面。」
於覺眉頭緊鎖,呼吸都不太順暢了,「她竟然磕頭?」
「是的,顧妍小姐使勁磕頭,後來不知從哪裡落下一枚戒指,剛好掉在顧妍小姐前方,她用力磕下的時候,額頭就被戒指傷了,很深的口子。可惜,最終太太也沒有讓她進去看您,太太走之後,我悄悄帶她去找醫生了。」
此時,於覺眼神陰鷙,隨後不禁笑了幾聲。
他做夢都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
五年前,顧妍不辭而別,他去過瑜城無數次,只為尋她。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一年後的除夕,他在街頭碰到了顧妍。
只是,顧妍一直快步走在前方,任他如何大聲呼喊,顧妍始終沒有回頭,就只是快速地向前走。
於覺一心只想追上顧妍,沒有顧及其它,也沒有注意紅綠燈,闖紅燈的時候,被車子撞了。
但是,在他印象中,一直到他倒下,失去意識,顧妍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並且,他在醫院醒來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詢問他的母親徐楠,有沒有看到顧妍,徐楠搖搖頭,神情十分落寞……
於覺和吳姨沒聊多久就回家了,到家之後,他把自己鎖在書房,一夜沒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