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於青山的名字，顧妍先是一驚，隨後朝著安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坐在第二列最後一排的男生。
正在認真寫題的少年身穿藍白條紋校服，膚色白皙，挺鼻薄唇，下頜線流暢緊緻，從顧妍的方向看去，和記憶中的於青山有七分像。
「很像是吧？」安若笑著說，「而且他坐的位子恰好是於青山以前坐的。」
顧妍也笑了，嗯了一聲，「是很像。」
安若接著道，「以前他坐你後面，上課老是扯你頭髮，惹你注意。我當時羨慕壞了，所以鬧著要和你換位子，結果他壓根不甩我，一根頭髮絲都沒扯我的。」
顧妍轉身走到走廊的欄杆處，望著遠處，「我記得那時候你喜歡他。」
安若沒有否認，「他的外貌太出眾了，很難讓人不喜歡。但我知道，他只喜歡你。」
瞬間，顧妍臉紅了，「其實沒有，我們長輩是好朋友，所以來往多一點。」
安若敲了敲欄杆，「哎呀姐妹，你就別騙我了。於青山多高傲的人，整天一副玩世不恭，桀驁不馴的模樣，但是他竟然蹲下身幫你繫鞋帶耶！我都看到了！」
顧妍抿了抿唇，「都過去了，現在我跟他……沒什麼。」
安若有點八卦，她湊近顧妍耳邊，「他當真沒向你表白？示愛？求複合？」
瞬息間，顧妍心如小鹿亂撞，急忙道，「當然沒有了，我和他不熟，而且他有女朋友了。」
「啊？他有女朋友了？」安若震驚，大聲地問道，「真的假的……唔！」
顧妍捂住安若的嘴，轉頭看了一下後面的教室，緊張地說，「姐姐，小點聲。」
安若扯開顧妍的手，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小不了一點點，我們下樓說。」
顧妍和安若來到操場，安若挽著顧妍的手臂，「於青山當真有女朋友了？」
顧妍點點頭，「嗯，你也認識，是林瑾柔。」
「什麼？」安若大吃一驚，「以前五班那個班長？」
顧妍笑了笑，「是她。」
安若覺得不可思議，「以前林瑾柔經常給於青山寫情書，送禮物，約他吃飯，但是於青山從來不理她呀，怎麼突然轉性了，竟然和她談戀愛！」
她頓了頓，仰望天空，注視著白雲朵朵，惆悵地道，「愛真的會消失。」
聞言，顧妍側頭看向安若，狐疑道，「你……你們？」
「不不不。」安若沖顧妍擺擺手，「你別誤會，我就單純感嘆一下，我跟於青山沒什麼。」
顧妍「哦」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你不信？」安若問。
還沒等顧妍開口，安若又接著解釋，「我對於青山真沒什麼，我承認剛上初中那會兒，我被他的美貌迷惑過，但當我發現他只對你有興趣之後，我就對他沒興趣了。」
「我跟他沒什麼。」顧妍又強調一次。
安若拉著顧妍到操場邊的椅子坐下，「顧妍，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和於青山會是一對。」
顧妍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
安若輕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道，「你是不知道，你剛走那會兒，我們品學兼優的班長開始逃課，抽菸，酗酒，像變了個人，好幾次因為喝酒進了醫院。」
「後來聽說他爸爸把他鎖在家裡狠狠打了一頓，後面他才安分點。」
安若轉頭看向顧妍，發現她眼眶濕潤了。
「再後來，每周五最後一節課下課，他都是急急忙忙衝出教室。」安若的語氣有點沉重，「我們都知道他是要去瑜城，每周五去，然後周一坐凌晨的飛機回帝城。」
顧妍睫毛顫了顫，有點哽咽，「他……是去找我？」
答案顯而易見。
安若揣著顆心，弱弱地問，「你在瑜城沒有見到於青山？」
顧妍沒有隱瞞，「見過一次，他出車禍了。」
她的眼裡滿是哀愁，心也揪在一起，生疼。
「他高中沒有留在七中，轉去二中了，所以他的事我只是聽說過一些。」安若話鋒一轉，試探性地問，「你在大學真的見到過他了？」
顧妍嗯了一聲。
「那他……」安若沒有說下去。
顧妍見安若欲言又止，啟口道，「他怎麼？」
安若笑了笑，「還和以前一樣嗎？」
隨後，又補充道，「他的臉。」
顧妍微怔片刻，語氣雲淡風輕，但又有點刻意，「他和以前長得不太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但還是很帥。
安若感知到顧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所以不再遮遮掩掩，她直言，「聽說瑜城那場車禍讓他毀容了，後來半年裡做了三四次手術才恢復。再後來，他改了名字，去了A國留學，就再沒回來過了。」
顧妍平穩了一下呼吸，換了個話題。
她問了關于于覺父親的事。
沒想到，安若竟然知道這個事情。
「他父親是自殺的，當時網上有媒體報導過，後來可能是於家故意封鎖了消息，網上查不到相關內容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呢？」顧妍問。
「我們高一那會兒。」
之前的聊天內容，顧妍勉強能撐住，但當於青山父親自殺的事傳到她耳朵，她再也繃不住了。
顧妍猛地抱住安若的肩膀，整個人哭得發抖。
她知道那個人有多愛，多崇拜他的父親。
那時候，她已離他而去，他父親又以那樣的方式離他而去，不敢想像當時的他有多無助，多絕望。
多年前，顧妍跟少年開玩笑，「於青山，你的名字好搞笑。」
少年聞言，微微挑了挑眉，「哪裡搞笑？」
顧妍說，「聽起來好有年代感。」
「呵，閒上山來看野水，忽於水底見青山。」少年喜眉笑眼，「我爸爸取得名字，我很喜歡。」
怪不得他會改名，可能是心裡有怨吧。
顧妍從安若那裡得知於覺的父親是自殺的，但為什麼自殺，她也不知道了。
可能周尋一和賀北辰都知道吧，但顯然，顧妍不會去找他們問。
和安若分開後，顧妍乘坐公交車回學校。
一路上，她的心口都悶悶的。
太難受了。
她一直以為，她的離開會讓於青山不開心，但不需要多久時間，那些不好的情緒就會煙消雲散。
但是她沒料到，他最愛的親人會發生這種事，而那時候，她卻沒能安慰他一句。
顧妍一路上心不在焉，下車才發現下雨了，她沒有帶傘，穿梭在大雨中，雨水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