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曼達利亞的惡之花
咚咚咚!
「請問有人在家嗎?」
哈桑敲門過後,許久無人應答。
「煙囪冒著煙,門口的晾衣繩上晾著衣服,肯定有人在家。」
伍迪站在哈桑身後,喃喃自語。
「進城以後,幾乎家家戶戶房門反鎖,好不容易找到一戶住人的,敲門也不應,曼達利亞的城裡人果然比鄉下人更冷漠!」
綠王哥斯拉嚇退活化藤蔓之後,伍迪再次發動「王車易位」,與哥總交換位置。
正在激情布道的哈桑見巨獸憑空消失,原地冒出個先知,一時不知所措。
回到原位的伍迪,笑著安撫他冷靜,鼓勵他繼續布道。
布道成效不錯,事後哈桑感激地說:
「先知大人,謝謝您給我這次接受考驗的機會,今後我會繼續努力的!」
「考驗你—我?」
伍迪愣神不到半秒鐘,立刻點頭:
「啊對對對!」
「哈桑啊,你終於領悟我的一片苦心,不錯不錯!」
「往後我會給你更多獨當一面的機會,你要儘快成長起來,成為我的得力幫手。」
一通忽悠過後,伍迪成功讓這條耿直的漢子相信,自己為了召喚遠在千里之外的巨獸,不得不先找一個隱蔽之處專注祈禱,期間不能受到打擾。
這就是他半途神隱的原因。
而在他神隱期間,哈桑就得單獨陪伴哥總旅行,更多的承擔起傳教職責。
收回思緒,伍迪清清嗓子,沖房門喊道:
「看在自然之母的份上,好心的德魯伊,可以給過路的兄弟一口水喝嗎?」
嘎吱房門敞開,對面站著一位身穿白色麻布長袍的少婦。
大約三十來歲,身段豐腴,臉蛋俏麗,烏黑濃密的秀髮盤成髮髻。
「外鄉人,你怎麼知道我是德魯伊?」
少婦驚奇的打量伍迪。
「午安,蘇珊娜女士。」
伍迪很有禮貌的向少婦問候。
「我和朋友路過你家門口,看到廊檐上爬滿葡萄藤,組成一行大字『蘇珊娜診所』,分明是店鋪的招牌。」
「最初,我以為是預先用鐵絲編成文字框架,然後讓葡萄藤順著鐵絲攀爬。」
「走近之後,發覺沒有框架的跡象,似乎是葡萄藤自動扭曲成一個個字母的樣子。」
「顯而易見,這是塑木術營造出的結果。」
少婦點了點頭,盯著伍迪問:
「雖說『塑木術』只是一個2環自然神術,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認出來的,兩位是什麼來頭?」
「我叫伍迪,本身也是一名德魯伊,略懂自然神術,我朋友哈桑是大漠遊俠,另外,我倆都是哥斯拉教會的傳教士。」
「哥斯拉教會?」少婦一臉納悶,「沒聽說過這個教派!」
「沒關係,您很快就會了解我們的教會。」伍迪立刻進入神棍模式,「我們的教會創立至今還不滿兩年,但是發展的很迅速,從赤海灣到殘陽沙漠,都有我們的教友。」
「小朋友!如果你想在曼達利亞傳教,最好去城外找農夫和牧民們試試,城裡可不是傳教士該來的地方!」
蘇珊娜打斷伍迪話茬,視線轉向哈桑。
看到他腰間佩戴雙刀,頓時目光一凜。
「大個子!你身上帶著兇器,城門口的石榴守衛,怎麼會允許你進來?」
「石榴守衛?你指的是那兩株石榴樹人?」哈桑問。
「不錯!兩個月前我剛領悟『啟蒙術」,就拿那兩株最高大的石榴樹做實驗,成功把它們活化成了樹人!」
蘇珊娜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臉矜傲。
「最近這段時間常有鼠人盜匪冒充過路的商旅,潛入城內,趁著城裡居民大多搬到外面住,闖空門,偷東西,所以我讓石榴樹人加強戒備,不允許攜帶兇器的外鄉人進城門!」
「蘇珊娜女土,我們可不是鼠人,更不是盜賊,至於石榴樹人,他們遠遠看到吾主的聖獸,乖得就像小綿羊,怎敢擋路。」伍迪平靜的說。
「啊·——?
蘇珊娜扭頭望向城門那邊,不由瞪大眼,滿臉不敢置信!
「之前出現在城外的那頭綠色巨獸,就是·————·?
「不錯,正是吾主的聖獸,綠王哥斯拉!」
伍迪正色道。
蘇珊娜深深吸氣,勉強保持鎮定。
剛才巨獸現身,鬧出的動靜太大,她也有所覺察。
推窗遠眺,看到宛如一座山峰的綠色怪獸,鑷服遍地活化植物,內心深受震撼。
擁有如此力量的巨獸,必定是掌握木系奧義的傳奇生物!
可惜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傳奇巨獸的底細,對方就憑空消失了。
回家後,蘇珊娜內心還無法平靜。
恰在此時,兩個外鄉人上門傳教。
如果傳奇巨獸真是傳教士口中的聖獸,她可得罪不起。
「啊———·怠慢了兩位,不好意思!快請進!」
蘇珊娜略顯僵硬的擠出笑容,換了一副殷勤好客的態度。
「桌上有剛燒的茶,你們自己倒茶喝,我把衣服收一下,然後給你們弄點兒吃的。」
「您的家人不在嗎?」伍迪隨口打聽。
「我一個人住。」
蘇珊娜發覺伍迪看向自己懷中抱著的衣服,有些難為情的解釋道:
「我表哥的衣服,我幫他洗好曬乾,等一下送去——----我還是單身,家裡沒男人。」
「有你這樣貼心的表妹照顧,你表哥應該會感到很幸福。」
伍迪看出蘇珊娜對表哥的感情不一般,忍不住調侃一下。
蘇珊娜果然臉頰泛紅,然而很快就黯然嘆息,轉身走進裡屋。
不多時,她從廚房抱來一托盤食物。
熱騰騰的煮玉米和蒸馬鈴薯,下飯的鹹肉和醃漬蕪菁,還有一大碗熟透的無花果。
伍迪和哈桑向她道謝,坐下享用這頓樸素而又可口的午餐。
吃飯的時候,伍迪向蘇珊娜打聽,為什麼一提起曼達利亞領主的名字,就會遭到大群活化植物襲擊。
「領主?曼達利亞哪有什麼領主,我這個鎮長就是城裡最大的官了!」蘇珊娜想了想,恍然道:「你們是不是說我表哥壞話了?他的名字叫克洛維。」
「其實我也沒說什麼壞話,就是向先知大人講述一下聽來的傳說。」哈桑尷尬地搓了搓下巴,「別人都說,曼達利亞被一個瘋狂的詩人統治著,膽敢不服從這位暴君統治的人,都被魔花吞噬掉了。」
「胡扯!」蘇珊娜氣得拍桌,「我表哥才不是什麼暴君,純粹是造謠!」
這時,餐桌下突然傳來沙沙聲響。
一支活化藤蔓破土而出,扭曲著爬上來,如同一條暗中竊聽的蛇。
「沒事沒事!」蘇珊娜伸手安撫藤蔓,「這兩位客人是受了別人的誤導,我正在向他們澄清真相!」
「繆斯!就因為你太敏感,不容旁人說克洛維半句壞話,結果把城裡人都嚇跑了,這樣下去,大家只會越來越疏遠克洛維!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噗!
面對蘇珊娜的訓斥,藤蔓上的花苞突然張開,露出一張粉嫩的小臉兒,看起來像個小姑娘。
「說壞話的討厭鬼!繆斯都吃掉!」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真不懂事!」
蘇珊娜抓起一隻馬鈴薯,塞進她嘴裡。
小花妖嘴裡塞滿食物,嗚鳴地搖頭晃腦。
蘇珊娜摸摸她的頭,語調轉為柔和:
「克洛維病得很重,恐怕支撐不了幾天了,將來你打算怎麼辦?『
小花妖嘴裡嚼著蒸馬鈴薯,腮幫撐的鼓鼓,眼中卻湧出淚花,顯得很迷茫。
「克洛維多半要把你託付給我,我可以替他照顧你,但是你得乖乖聽話,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濫用暴力蘇珊娜話還沒說完,小花妖就滿臉不耐煩。
藤蔓陡然縮回地面,轉眼間就沒了影兒,活脫脫逃避母親念叻的叛逆少女。
蘇珊娜嘆了口氣,沖伍迪和哈桑苦笑道:
「你們也都看到了,就是這小傢伙在操控活化植物。」
「城裡城外,每一處角落都有她的根須盤踞,暗中竊聽風吹草動。」
「繆斯擁有強大的魔力,略通人性,但又不完全了解人類社會。」
「聽見有人埋怨我表哥,想當然的把對方當成敵人,立刻出手剪除——-因此誤傷了不少人。」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提我表哥的名字,唯恐遭到無妄之災,遇到過路的外鄉人,也會勸你們儘快離開。」
伍迪越發好奇,問蘇珊娜:「克洛維先生和花妖究竟是什麼關係,花妖為何如此維護他,以至於到了病態的程度?」
蘇珊娜欲言又止。
伍迪看出她有所忌憚,便把巨獸分身招呼過來,守在門口。
「蘇珊娜女士,吾主的聖獸『綠王哥斯拉』坐鎮曼達利亞,花妖不敢放肆,
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無需避諱。」
蘇珊娜知道傳奇怪獸的厲害,更何況還精通「木之奧義」,恰是花妖繆斯的克星。
「請不要傷害繆斯,她只是不懂人性,並不像人們說的那樣,是什麼『惡之花』。」
「至於我表哥-————-唉,他的遭遇很複雜,正好我要去探望他,如果你們想見見他,就跟我一起走吧,路上邊走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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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將換洗衣服摺疊整齊,放進一隻手提箱,箱子裡還有給表哥準備的藥品。
伍迪和哈桑迅速解決掉餐桌上的食物,跟隨蘇珊娜一起出門。
「我的表哥沃爾夫岡·克洛維,是一位天才樂手,尤其擅長吹笛子,蘊含魔力的笛聲能夠牽動人心————
在路上,蘇珊娜講述表哥早年的經歷。
十八年前,蘇珊娜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女,曼達利亞與戈壁灘上的鼠人一族發生激烈衝突。
鼠人匪幫試圖強攻曼達利亞,占據這片水草豐美、土地肥沃的綠洲。
蘇珊娜的父親,當時的曼達利亞鎮長,率領民兵團奮力抵抗,擊退鼠人匪幫鼠人損失慘重,心有不甘,不知動用了什麼邪門法術,召集來數以萬計的凶暴鼠,如同潮水一般湧入曼達利亞河谷。
凶暴鼠的體型與鬣狗相仿,極為兇殘!
與其他野獸相比,這種變異生物更可怕之處是攜帶致命的病毒。
蘇珊娜的父親帶領鎮民抵抗鼠災,不幸被咬傷,時隔不久就染病而死。
短短兩個月內,死於凶暴鼠傳染的黑死病的鎮民,已經超過千人!
就在曼達利亞即將毀於鼠災的危急關頭,在外遊歷的克洛維回到故鄉。
「我表哥不知從哪兒得到一支神奇的笛子,吹奏出的樂曲蘊含強大的魔力,
使瘋狂的凶暴鼠群神魂顛倒,在笛聲的誘導下成群結隊衝進河中,活活淹死在水中。」
「就這樣,克洛維第一次拯救了故鄉,被鄉親們視為英雄。」
說到表哥的光輝業績,蘇珊娜眼中滿是發自內心的自豪。
「我表哥的笛聲,不僅能夠催眠野獸,甚至還能影響植物生長。」
「他在田間吹奏歡樂的樂曲,果樹、蔬菜和莊稼的長勢明顯更好。」
「只要有克洛維在,曼達利亞的作物總是可以獲得豐收,大家都很感激他尊他為曼達利亞的守護神。」
「然而神也有煩惱,更何況我表哥只是一個年輕的凡人。
蘇珊娜嘆了口氣,語調轉為低沉。
「克洛維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姑娘名叫萊拉,是我的好朋友。」
「克洛維當然很優秀,是曼達利亞最受尊敬的人,可惜那姑娘並不愛他,已經有了意中人———
克洛維遭到女孩拒絕之後,整個人變得頹廢消沉。
在失戀的打擊下,他的音樂風格走向另一個極端。
從歡快明朗,變得悲切淒涼。
透過手中那隻神奇的魔笛,克洛維消沉的情緒融入笛聲,使周圍的牲畜乃至植物受到影響,同樣變得消沉悲觀。
奶牛停止產奶,綿羊得了抑鬱症。
蔬菜、花果和莊稼,紛紛凋零枯萎。
人們發覺這種情況,大為恐慌!
經過一番調查,得知罪魁禍首就是克洛維。
大家不敢直接去找克洛維抗議,就請他的表妹蘇珊娜代言。
蘇珊娜推脫不了,只好代表鄉親們去找表哥談心,坦言他的演奏正在給人們帶來災難,鼓勵他振作起來。
最起碼,不要在放牧牲畜或者農作物生長的地方吹笛子。
克洛維失戀之後本來就心情鬱悶,得知自己的負面情緒給鄉親們惹來麻煩愈發自卑消沉。
勉強接受了表妹的勸告,獨自躲在遠離人畜的僻靜角落,通過吹奏笛子宣池內心的苦悶。
亂石的戈壁丘陵,悲涼的笛聲在迴蕩。
克洛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野草的種子受到笛聲影響,在貧瘠的沙地上生根發芽,開出一朵並不漂亮的小花。
花朵伴隨笛聲,在他面前搖曳。
克洛維觸景生情,將這朵小小的野花移植到花盆中,經常吹笛子給花聽。
無數個不眠之夜,這株盆栽是他唯一的聽眾。
轉眼到了來年,莊稼即將收穫的時候,史無前例的蝗災席捲殘陽沙漠。
曼達利亞河谷也成了重災區。
當時蘇珊娜只是一個低階德魯伊,法力有限,對付不了遮天蔽日的蟲群。
眼瞅著尚未收割的莊稼就要被蝗蟲啃光,蘇珊娜在鄉親們的請求下,去找表哥克洛維,問他可不可以吹奏魔笛,驅趕蝗蟲。
克洛維嘗試了一下,結果適得其反。
大半年過去,他還是走不出失戀的陰影。
沮喪的心情通過笛聲傳播出去,反而使蝗蟲變得愈發囂張。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平息蝗災,必須先幫克洛維解決感情問題。
蘇珊娜受鄉親們託付,硬起頭皮,瞞著克洛維去找閨蜜萊拉。
懇求她以大局為重,接受克洛維的表白。
「我問萊拉,相比她一個人的愛情,曼達利亞上萬居民的生存權,這其中也包括她的家人朋友,熟輕熟重?」
「事後想想,說這些話簡直太虛偽,純粹是道德綁架。』
蘇珊娜嗓音苦澀,眼中滿是後悔。
「這不怪你,蘇珊娜女士。」伍迪同情地安慰她,「就算你不去當說客,萊拉的親友也會做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結果不會有什麼區別。」
「是啊,如果萊拉當時拒絕我的遊說,命運或許會有所不同,可惜她最終選擇了顧全大局。」蘇珊娜幽幽地說。
縱然百般不情願,萊拉還是哭著接受了蘇珊娜的勸告。
硬起心腸與男友分手,答應嫁給蘇珊娜的表哥克洛維。
如同人類歷史上很多天才藝術家,克洛維是一個性格單純、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完全沒有意識到萊拉的苦衷,以為她被自己的真誠感動,回心轉意。
「克洛維以為自己終於贏得萊拉的芳心,開心的像個孩子。」
「隨著情緒的好轉,他的笛聲也重新變得歡快明朗,散發出的魔力,驅散蝗蟲。」
「短短三天過後,威脅曼達利亞的蝗災就徹底解除,克洛維也將迎來大喜的日子。」
「然而就在婚禮前夜,萊拉得知前男友承受不了失戀的打擊,用一把匕首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萊拉無法克制心中的悲傷,跳河殉情。」
「喜事變喪事,克洛維深受打擊,精神受創,再也吹不出快樂的笛聲了。」
「他又遠離人群,回到僻靜的角落,獨自吹奏悲傷的樂曲。」
「養在花盆裡的那株野花,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的聽眾。」
「克洛維給野花取了個名字叫繆斯,把她當成自己的精神寄託。」
蘇珊娜語調沉重。
「那朵野花吸收了太多負面魔力,越長越大,漸漸失控。」
「當克洛維意識到情況不對,停止為魔花演奏,已經來不及了—」
龐大的魔花將根須延伸到城市各個角落,竊聽人們聊天,吃掉那些在背後低毀克洛維的人。
恐懼的人們稱她為「惡之花」。
創造了「惡之花」的克洛維,也從曼達利亞的英雄淪為人們敢怒而不敢言的暴君。
克洛維並不希望魔花用殘暴的方式替他出氣,這只會加深他的內疚和焦慮。
他嘗試吹奏笛子,消除魔花的戾氣。
然而魔花是他本人負面情緒滋養出的怪胎。
除非他發自內心的吹奏出積極樂觀的樂曲,否則無法從根本上消除魔花敏感、多疑、暴躁、衝動、偏執的壞脾氣。
克洛維只能以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強迫自己暫時拋開煩惱,吹奏笛子安撫魔花。
這種方式,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過不了一天,魔花還會恢復凶性。
克洛維不得不把每天的大部分時間用來吹笛子,安撫魔花。
這耗費了他太多精力,再加上心情抑鬱,健康每況愈下。
「克洛維病的很重,撐不了幾天了。」蘇珊娜眼圈泛紅,忍著哽咽說:「現在最讓我擔心的是---表哥去世後,繆斯會不會徹底失控,墮落成吞噬一切的惡魔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