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密林中,一股竭力馳騁的黑煞疾影正被它身後那一道強勁冷藍光軌窮追不捨。
若揉搓的玩物,無論如何躲避都逃不過後方的兇悍壓迫。
黑影煞氣被後來居上的沈藺白撕毀擬態,情急之下化回原身。
赤瞳怒瞪厲斥;「就算殺了我也不能解月黎心頭之恨!」
轟——
沈藺白手中靈力大盛,將人按在地上摩擦,一次又一次狠狠砸入地面,瞬間陷成深坑。
「你不配提他。」他冷道。
赤瞳嘴角流淌鮮血,雙眼猩紅。
「即便你的修為再高強,也抵不過尊者。」
掀起駭然波瀾的方向是一橫空竄出的參天藤獸暴走狂怒。
妖獸逃竄,哀鳴震天。
赤瞳嗜血狂笑:「看!他的命數就要到了。」
沈藺白內心狂瀾,腦海中只有月黎一人,心急如焚只能抽身而退。
————
碎石堆積如山的敗落荒野,早已長滿橫生的藤蔓與雜草,也只有被驅逐無家可歸的弱小靈妖將此地作為棲息巢穴。
黑狗對此地再熟悉不過,於是殷勤上前追問將他們帶到此地的黛萱。
可黛萱神色凝重,似在找些什麼。
她走到一座高壘如城堡的野石前停下腳步,撥開石碑上風霜留下的塵埃,映入眼帘的妖王墓碑崩裂一分為二。
隱忍的心緒終於狂瀾傾瀉。
眼角的淚珠默默滾落,沒有聲音,只有臉頰上划過的濕潤痕跡,無盡的悲傷讓視線也開始變得朦朧模糊,世界早已在她眼中扭曲不堪。
黛萱劃破手腕,猩紅的血液緩緩滴落石碑上的碑文。
碑文一時間紫光乍現,篆刻的咒文汲取血液中的養分。
「妖神在上,妖王后裔黛萱歸來,在此結契。」
「願以血肉灌養,靈魄做引,換取騰蛇傳承,以捍吾妖族永世綿延生息。」
妖域烏雲密布,地動山搖,雷霆紫電橫空驟降道道劈在弱小的蛇女之身。
狂風席捲而來將黛萱吞噬其中,黑狗瑟瑟發抖緊拽鶴山的衣袖生怕下一秒颳走。
「她......她真的不會被劈死嗎?」
鶴山視線追索那懸在風暴中的身影憂心忡忡。
咒成,契結!
妖域的定數由她來變。
黛萱御風而行平穩落地,手臂上的蛇形咒結是妖神認可留下的痕跡。
她掌中紫電噼啪作響,復仇的欲望越加濃烈直奔妖王神殿。
天降異變,萬獸惶恐。
黃虎瑟縮跪在孔南面前,身後一起的還有眾被牽扯的妖獸。
它不敢厲聲,硬著頭皮道:「王,群妖上下都已探遍,沒有尋到任何人族蹤跡。」
孔南瞥想那異變的重重烏雲,神色陰沉。
狠戾發威將黃虎踩在腳下,藐視眼下倉惶俯首的一眾妖獸。
「本王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定是藏在不為人知的障眼之處!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老烏龜緩慢進入孔南視線。
它哽道:「王為何要為人族大動干戈,如此殺虐,有違妖族生存先旨。」
孔南沉默等他話落,呼吸間孔雀翎羽破空朝著迎面老龜襲來。
叮——
千鈞一髮之際,翎羽冷刃被擋落兩側,老龜驚恐回神才發現被那不知人事的人族少年護下。
孔南眼中殺意凜然,露出嗜血冷笑:「撒謊!」
老龜驚慌辯解:「他們只是人族的孩子,性情真摯並無敵意!請王贖罪,饒過他們........」
陳竟被吵的耳膜生疼,在妖域潛伏這幾日,簡直憋屈至極。
「老烏龜,多說無益,靠邊站點,一會打的厲害就縮進殼中保命,聽清楚沒?」
老烏龜頓時熱淚盈眶,心生懊惱愧疚。
他和沈月星對視,雙雙祭出佩劍,背靠背貼在一起。
雙劍少年宛若肉中刺眼中釘,孔南長手高揮:「眾妖聽命!絞殺這兩個人族。」
妖獸目光遲疑但還是沖兩人撲去。
黃虎心中有氣,利爪呼嘯有力直擊那瘦弱人族少年陳竟。
沈月星手中長劍翻飛,冷劍招招致命,怎奈那纏人的翎羽綿綿不絕逐漸招架吃力起來。
戰意凜凜之際,天降紫電橫空闖入混戰人群之中。
蛇女身受騰蛇妖紋擁護而現。
她傲然立於央首,睥睨群妖:「妖王傳承只有吾黛萱一人,誰敢不從!」
只有歷代妖王才配受到妖神圖騰的擁護。
眾妖驚愕瞬間,停滯不敢動靜,紛紛面面相覷。
孔南神色冰寒如霜,心中煞氣騰起,翎羽神器發出嗡鳴勢必要將那蛇女絞殺。
黛萱目標明確,原地只留下一道她的殘影。
紫電驟然大漲,直擊孔南,電光火石之間,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穿破他的身體,伴隨震耳欲聾的雷鳴電閃,他身軀猛然一震,如斷線風箏隕落。
咳咳——
孔南身上滿是黑與紅交織的傷痕累累,血肉模糊若血人。
他顫抖抬起頭,撞上黛宣冷艷的視線。
孔南咽下口中猩甜,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你以為這樣就能挽救妖域嗎?可笑至極!」
「千瘡百孔早已是不爭的事實。」
說罷,體內最後一絲煞氣從他的鼻息竄出,懸空凝結一召喚陣。
轟隆隆的地鳴隨著劇烈的地動越加晃得劇烈。
藏在地下的巨獸如火山爆發,衝破表面咆哮如雷,來自深淵的怒吼穿透每個人的耳膜,妖獸們忌憚紛紛尖叫逃散。
黛宣神色凝重,妖域何時藏這般恐怖如斯的龐然大物!
再不制止,妖域怕是會被這巨獸捅破。
一抹熾焰火光如隕落星火從天而降,不歪不斜暴擊那咆哮狂獸。
吼——
沈月星眼尖,一眼便認出月黎。
只見被惹怒的狂獸從地面拔出數不盡的古藤觸手,專攻月黎一人。
風兮緊跟其後,腳底紅蓮業火洶湧大盛,兩人合力紅藍魂火破空凝成火龍捲吞噬狂獸。
此刻月黎眼中只有那樹藤巨獸,他眼底愈發陰沉冷漠,雙手一翻,即便是本命魂火要在此刻燃盡毅要將這雜種碾碎。
鳳兮察覺到月黎對那鬼東西有著與生俱來的恨意。
「月,冷靜!」
月黎攻勢猛烈,早已忘卻的仇恨在此刻死灰復燃!
「將死之物,不必留手!」
縱使那藤獸死灰復燃有著萬種可能,也難逃今日的死期。
神色肅穆,宛若十七年前的月黎。
轟隆——
又是一股靈浪席捲而來,整座妖域都在為之顫抖。
強勁劍氣將險些暴走的月黎束在其中。
「放開!」月黎怒斥。
沈藺白凝重道:「不可,如此消耗魂火,你會承受不住的。」
「血仇恩怨不能不報!」
他從心鎖掏出一抹溫冷魂火,掌心遮住他的雙眼,藍光四溢,靈力渡入月黎體內。
胸口傳來魂火的溫熱,逐漸安撫躁動的心神。
月黎耳畔只聽沈藺白道:「和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月黎怔然,看向那奔赴而去的身影。
「劍來!」
邀月神劍受到召喚,飛到沈藺白面前,劍氣凜然,破空划過,直搗那藤獸命門。
混跡在慌亂人群中的赤瞳見況不妙,轉身就要離開。
一柄長劍狠狠抵在他的命門。
赤瞳眼底閃過一絲驚詫,牧子野的兒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陳竟手中快劍橫掃而過!
「邪物,受死!」
赤瞳嗤笑,再不濟也絕不會輸給一個黃毛小兒。
他身形鬼魅輕而易舉便躲開陳竟的攻勢。
沈月星從他身後刺入一劍!
赤瞳吃痛,手翻煞氣成刃,招招直襲沈月星命門。
眼前銀光一閃,暴雨如梨花千針沖迎面而上!赤瞳避不可避,硬生生挨上幾針。
他冷眼拔下扎入手臂的毒針。
嗜血冷怒:「師兄還是這般愛多管閒事!」
鶴山現身,將少年擋在身後沉道:「你罪有應得,赤瞳,束手就擒。」
赤瞳怎會乖乖就範,他的視線停留在宛若傀儡般僵直立在原地的聞聲。
嘲諷長笑:「師兄說笑,罪有應得之徒不該是你?」
「別忘了,聞聲師弟能有如今下場一切都是因為誰?!」
「是你害他有如今下場!」
「你才該真正罪有應得。」
鶴山克制的情緒隨著手中毒針顫抖散落一地,赤瞳得逞狡黠暗笑,趁機腳底疾影將聞聲控在手中。
赤瞳煞氣若一縷無形鋒利的絲刃縈繞在聞聲的脖頸。
只要他手心收緊,此人便會人頭落地。
鶴山眼眶漲滿血絲,失態驚呼:「不要!」
沈月星欺身而上,與陳竟交換眼神左右包抄,雙管齊下,來勢之快。
赤瞳心驚,眉宇緊鎖,不得不脫身躲過。
他惡狠狠瞪著那靈動持劍少年,殺心漸起掌化利刃呼嘯掃過。
「沈月星!小心!」
沈月星猛然抬頭,來不及躲避,被一掌煞氣擊飛。
危急之下與那橫生在空中的藤獸觸手相撞。
沈月星急中生智,懸空之際連連抱緊那條粗狂藤觸,雙手撕裂緩緩滴落的血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刻被藤獸吸收。
吼——
藤獸再一次暴動!
觸手開始翻飛狂舞,橫掃妖域萬物。
「前輩!」
沈月星懸在空中,緊抱藤觸,被甩到月黎前面。
月黎眼疾手快,出手將少年救下,這才得以長呼一口氣。
鶴山見人無礙,穩住心神,緊跟赤瞳身影,決不再給其逃脫機會。
赤瞳元氣大傷,越加招架不住來勢洶洶的進攻。
用盡體內僅剩的氣力祭出深淵空隙,雙手翻飛,撕開一張巨口,想要踏入其中。
鶴山怎會再一次讓他逃走,靈息控針,毒針在林中冷光粼粼,鋪天蓋地,衝著赤瞳而下。
叮——
毒針再無虛發,針針刺入赤瞳命門。
他瞪著雙眼,依舊戾氣十足,血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滴落。
鶴山走到他的面前,合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
之間的恩怨種種,終於是落下帷幕。
吼——
沈藺白強悍劍氣光柱一招穿透藤獸身軀,諾大的血窟令藤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龐大的身軀搖搖欲墜頃刻倒塌。
妖域這場浩劫落下帷幕。
陳竟斬斷沈月星身上纏繞的藤觸,將人從騰獸的束縛中拽出來。
「喂,你沒事吧!」
沈月星撫摸著驟然跳動的心臟,心緒不寧,它怔然看向那倒地奄奄一息的藤獸殘骸。
腦海中好似摻了一些本不屬於他的記憶。
陳竟從未見過這般失魂落魄的沈月星,神色凝重:「你到底怎麼了?」
沈月星拾起一截藤肢在手中,喃喃道:「我剛才好像感知到那藤獸的記憶,是一種難以名狀無止境的悲傷。」
陳竟對此疑惑不解。
「啊?」
一旁的月黎將少年的話默默記入耳中。
藤獸早在十七年被斬殺,為何復活,又是什麼人在背後操作。
重重疑雲逐漸籠罩在月黎心神。
再也按捺不住任何心緒,指尖在空中結咒。
——靈犀引
藤獸冠口掙扎張合,一隻藍魂火蝶搖曳停立在它之上。
藍色的火蝶若靈魂擺渡的生靈隱入飼主記憶的最深處。
紅牆樓宇,繁燈華夜,屹立不倒荒川宮殿在黑夜中詭秘寂靜。
月黎置身其中發現另外一熟悉身影。
「月星?」
「前輩!」
兩人雙雙驚詫。
這靈犀引本就是月族秘術之一,只牽引人和受體方能進入此境。
「前輩,這,這是何處......」
月黎指尖抵在少年唇邊,示意禁聲。
二人靜靜觀望。
月族後山,這是季星然第二次與月憐相見。
「誰在哪!出來!」
月憐祭出手中彎月神弓,箭在弦上!
樹叢後,一人狼狽從樹冠上跌落,揚起塵土直嗆咳嗽。
季星然狼狽起身,慌亂擦掉臉上的飛灰,怎奈越抹越髒。
他傻笑揚手道:「是我,姑娘,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月憐黛眉緊蹙,眼前那活蹦亂跳的人。
「季星然?」
季星然眉梢激動高揚,黑眸在此刻仿佛熠熠閃光。
「是我,是我!姑娘竟真記得。」
月黎將長弓收回,問「你怎麼會在這。」
季星然羞澀傻樂,目光灼灼,眼中只容得下月憐一人。
「我......喜......想來看看你。」
月憐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答得直接:「噢,現在看完沒?」
季星然以為被拒,當下額間沁滿冷汗,脫口道:「不不不,初來貴寶地,還未認真領略此處風采,尚還有餘地未觀.......」
月憐湊上前來,被他一臉污灰的髒臉逗笑。
「你的臉很髒。」
季星然頓覺面如火燒,連胡亂擦拭一通,怎奈汗水與飛塵越擦越髒。
月憐一面笑,一面拿出綢帕湊上前去。
她輕笑他笨蛋。
季星然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我.....我在做夢?」
「真是個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