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眾人,見平兒來了,
都對他說道:你們風奶奶,
怎麼不來了?平兒笑答道:
他那得空來,因為說沒有,
好生的吃得,他又過不來,
還叫我來問,有沒有多的,
叫我要幾個,拿家去吃罷。
湘雲回答道:還多著了呢。
忙令人拿了,十個極大的。
平兒回答道:要多拿幾個,
雌蟹腹圓的,眾人又拉了,
平兒坐下來,平兒便不肯。
李紈拉著他,笑著回他道:
偏要你坐下,端了一杯酒,
送到他嘴邊。平兒忙喝了,
一口就要走,李紈回答道:
偏不許你去,可見你心中,
只有鳳丫頭,不聽我的話。
乃命嬤嬤們:先送盒子去,
就說我李紈,留下平兒了。
那婆子一時,拿盒子回說:
二奶奶說的,這個盒子裡,
是那舅太太,方才送來的,
美味菱粉糕,和雞油捲兒,
給各位奶奶,姑娘們吃的。
又向平兒道:說使你過來,
你就知貪頑,竟然不回了。
鳳姐兒勸你,少喝一杯兒。
平兒笑答道:多喝了一杯,
把我怎麼樣?一面說著話,
一面只管喝,又吃了螃蟹。
李紈攬著他,對他回笑道:
可惜這麼個,好體面模樣,
命卻這平常,只落得屋裡,
叫人使喚的,不知道的人,
誰不是拿你,當作奶奶的,
或是太太看。
平兒一面兒,和寶釵湘雲,
等一起吃喝,一面回頭道:
奶奶別摸了,摸的怪癢的。
李氏便問道:這硬的是啥?
平兒回答道:這個是鑰匙。
李氏回答道:什麼樣鑰匙?
要緊那梯己,怕人偷了去,
卻帶在身上。我成日在家,
和人說笑話,唐僧取經時,
就有個白馬,前來馱了他,
劉智遠打仗,就有個瓜精,
來送他盔甲,有個鳳丫頭,
就便有個你,你是風奶奶,
一把總鑰匙,還要你身上,
這鑰作什麼,平兒笑答道:
奶奶吃了酒,又拿了我來,
打趣說笑兒。寶釵也笑道:
這倒是真話。你們這幾個,
倒百里挑一,
妙在是各人,有各人好處。
李紈回答道:不論事大小,
都有個天理。比如老太太,
他那個屋裡,要是沒有個,
鴛鴦這丫鬟,竟如何使得。
從太太數起,倒是那一個,
敢駁老太太?偏這老太太,
只聽他的話。老太太那些,
穿戴的東西,別人不記得,
他卻都記得,要不是他人,
這麼經管著,不知道叫人,
誆騙了多少?那孩子做人,
心也是公道,雖然是這樣,
倒常替他人,說些好話兒,
不依勢欺人,惜春笑答道:
老太太昨兒,他還在說呢,
他比我們強。平兒回答道:
那原是好的,我們這些人,
哪裡比上他。寶玉笑答道:
太太屋裡的,那個彩霞兒,
是個老實人,探春微笑道:
雖外頭老實,但心中有數。
太太他這人,像佛爺似的,
事上不留心,但他都知道。
凡百一應事,都是他記著,
給太太提醒。連老爺在家,
出外去公幹,一應大小事,
他都是知道。太太若忘了,
他在背地裡,去告訴太太。
李紈回答道:那也就罷了。
指著寶玉道:這一個小爺,
這屋要不是,有這個襲人,
你們度量下,會到怎田地!
鳳丫頭他人,就是楚霸王,
他兩隻膀子,可舉千斤鼎。
不是這丫頭,他怎麼能夠,
這麼周到了!平兒笑答道:
先時陪他的,四個丫頭子,
竟是死的死,去的去了的,
只剩我一個,孤零零鬼了。
李紈笑回道:你倒有造化。
鳳丫頭這人,也有造化的。
想當初日子,珠大爺在日,
何曾有多人?你們便看我,
還是那一個,容不下人的?
天天只見他,兩個不自在。
待你珠大爺,已經沒有了,
趁年輕我便,都已打發了。
若是有一個,守得住寂寞,
倒有個膀臂,說著眼淚來。
眾人都勸道:又何必傷心,
不如散了好,說著洗了手,
大家便約往,賈母王夫人,
去請安問好。
眾婆子丫頭,打掃了亭子,
收拾了杯盤,襲人和平兒,
便同往前去,讓那個平兒,
到房裡坐坐,再喝一杯茶。
平兒回說道,就不喝茶了,
下次再來罷,說著便出去。
襲人又叫住,問了平兒道:
這個月月錢,老太太那裡,
和太太那裡,還沒有放呢,
這是為什麼?平兒見他問,
忙轉身過來,至襲人跟前,
見方近無人,才悄悄說道:
你快別問了,橫豎再遲點,
幾天就放了,襲人笑回道:
這是為什麼,唬得你這樣?
平兒悄悄的,就告訴他道:
這個月月錢,我們鳳奶奶,
他早已支了,放給人使呢。
等別處利錢,收了回來了,
等一併湊齊,這才給放呢。
因為是知己,我才告訴你,
你可是不許,告訴他人去。
襲人回答道:難道他鳳姐,
還短缺錢使,還沒個足厭?
何苦這樣的,還操這個心。
平兒笑答道:何曾不是呢。
這幾年拿著,這一項銀子,
翻出倒有個,幾百兩來了。
他公費月例,又是使不著,
十兩八兩的,便零碎攢了,
把錢放出去,只是他這個,
梯己的利錢,一年竟不到,
上千銀子呢。襲人回笑道:
拿著我們錢,放貸賺利錢,
哄的我們這,呆呆的等著。
平兒笑答道:你又是一說,
沒良心的話,你現在難道,
還少了錢使?襲人回答道:
我雖然不少,只是我也是,
沒地方使去,就只預備著,
我們那一個。平兒笑回道:
你倘若急用,有要緊的事,
急用錢使時,我那裡還有,
幾兩銀子來,你先拿來使,
明兒我扣下,你的就是了。
襲人忙回道:此時用不著,
怕一時要用,若是不夠了,
我倒打發人,去取就是了。
平兒答應著,一徑出園門,
便來至家內,只見鳳姐兒,
不在房間裡,忽見上回來,
打抽豐的那,劉姥姥板兒,
他們又來了,坐那邊屋裡,
還有張材家,周瑞家的人,
在一旁陪著,又有兩三個,
丫頭在地下,倒口袋裡的,
棗子倭瓜的,並一些野菜。
眾人見他來,都忙站起來。
劉姥姥因為,他上次來過,
知道這平兒,他的身分了,
忙跳下地來,問道姑娘好,
又對平兒說:家裡都問好。
我早就要來,請姑奶奶安,
看姑娘來的,因為莊家忙。
好容易今年,多打了糧食,
瓜果菜蔬的,也比較豐盛。
這是頭一起,才摘下來的,
並沒敢賣呢,留的這尖兒,
孝敬姑奶奶,姑娘們嘗嘗。
姑娘們天天,山珍海味的,
也早吃膩了,這個就算是,
吃個野意兒,也算是我們,
一點的窮心。平兒忙答道:
真多謝費心,於是又讓坐,
自己也坐了,又讓張嬸子,
周大娘坐下,又令小丫頭,
快去倒茶去,周瑞和張材,
兩家因笑道:姑娘今天兒,
臉上有春色,眼圈兒紅了。
平兒笑答道:可不是今兒。
我原不吃的,只是大奶奶,
和那姑娘們,拉著我死灌,
我是不得已,便喝了兩盅,
臉就通紅了,張材家笑道:
我倒是想著,要吃這酒呢,
又沒人讓我。明兒再有人,
請姑娘吃酒,可帶我去罷。
說著這大家,都笑了一回。
周瑞家的道:早晨一起來,
我就看見了,好多的螃蟹,
一斤也只好,秤兩個三個。
這麼三大簍,想必是也有,
七八十斤呢,周瑞家的道:
若是這府上,上上下下的,
只怕還不夠,平兒笑答道:
這個那裡夠,不過都是些,
有名兒的人,吃上兩個子。
那些散眾的,有摸得著的,
也有摸不著。劉姥姥答道:
這樣的螃蟹,今年就值了,
五分稱一斤。十斤值五錢,
五五二兩五,三五一十五,
再搭上酒菜,一共倒也有,
二十多兩銀,真阿彌陀佛!
這一頓的錢,夠那莊家人,
過一年的了,平兒因問道:
想是你過來,見過奶奶了?
劉姥姥答道:早已見過了,
叫我們等著,說著又把頭,
往窗外看看,對眾人說道:
天好早晚了,我們也去罷,
別出不去城,才是饑荒呢。
周瑞家的道:這話倒也是,
我替你瞧瞧,說著一徑去,
半日方回來,笑著回說道:
可是你老的,福氣也來了,
竟是投了這,兩個人緣了。
平兒便問了,究竟怎麼樣?
周瑞家笑道:二奶奶正好,
在賈母跟前。我原是悄悄,
告訴二奶奶,劉姥姥他要,
回家去了呢,怕是要晚了,
趕不出城去,二奶奶說道:
這個大遠的,難為他扛了,
那些沉東西,晚就住一夜,
明兒再回去,這可不是嗎,
投上二奶奶,他的人緣了。
這也就罷了,偏生老太太,
又是聽見了,忙問劉姥姥,
他這人是誰,二奶奶聽了,
便回明白了。
老太太說道:我正是想個,
積古老人家,一起說話兒,
請他過這來,我倒見一見。
這可不是嗎,真是想不到,
天上緣分了,說著便催著,
劉姥姥下來,剛想上前去。
劉姥姥答道:我這生像兒,
怎好見人的。我的好嫂子,
你就去說下,我這去了罷。
平兒忙答道:你就快去罷,
倒不相干的,我們老太太,
最是有愛心,惜老憐貧的,
比不得那個,狂三詐四的,
那些勢利人,想是你怯上,
我和周大娘,一起送你去。
說著便一起,周瑞家的人,
引了劉姥姥,往賈母這來。
二門口該班,小廝們見了,
平兒出來了,都站起來了,
又有兩跑來,趕著這平兒,
叫一聲姑娘,平兒回答道:
又在說什麼?那小廝笑道:
這會子也是,好早晚的了,
我媽媽病了,等著我去下,
請了個大夫。我的好姑娘,
我討半日假,這個可使的?
平兒乃回道:你們這倒好,
都商議定了,一天一告假,
又不回奶奶,只和我胡纏。
前兒住兒去,二爺偏叫他,
也是叫不著,我應起來了,
還說我作情,你今兒又來。
周瑞家的道:當真他媽媽,
要是生病了,姑娘也應該,
替他照應著,平兒便答道:
明兒一早來,你現在聽著,
我要使你呢,別睡的日頭,
曬著屁股來!你這一去了,
先帶個信兒,給那個旺兒,
就說奶奶話,問著他那個,
剩下的利錢。明兒若他是,
不交了上來,奶奶他這邊,
索性不要了,這小廝高興,
歡天喜地的,竟答應去了。
平兒等來至,賈母的房中,
彼時大觀園,姊妹們都在,
賈母前承奉。劉姥姥進去,
只見滿屋裡,珠圍翠繞的,
花枝招展的,但並不知道,
都是些何人。只見一榻上,
歪一老婆婆,身後也坐著,
一個紗羅衣,裹的美人般,
一個小丫鬟,在那裡捶腿,
鳳姐兒站著,正在說笑話。
劉姥姥便知,他是賈母了,
忙上來陪笑,福了好幾福,
口裡不停說:請老壽星安。
賈母亦欠身,向劉姥問好,
又命周瑞家,端過椅子來,
一起圍坐著,板兒仍怯人,
不知道問候。賈母又問道:
我的老親家,你多大年紀?
劉姥姥慌忙,立起身答道:
我七十五了,賈母便誇讚,
向眾人說道:這麼大年紀,
還這麼健朗,他可是比我,
大好幾歲呢,我要是到他,
這麼大年紀,還不知怎樣,
動不動得呢。
劉姥姥笑道:我們生來是,
受苦的人呢,老太太生來,
是享福的人,若我也這樣,
那些莊家活,也沒人作了。
賈母又問道:眼睛牙齒的,
都還好好的?劉姥姥答道:
這些都還好,就是今年兒,
左邊的槽牙,已經活動了。
賈母便回道:我已經老了,
都不中用了,眼花耳聾的,
記性也沒了,你們這些個,
老親戚家裡,我都記不得。
親戚們來了,我怕人笑我,
不過嚼的動,便吃上兩口,
睡一覺起來,悶時和這些,
孫子孫女兒,頑笑這一回,
一日就完了,劉姥姥笑道:
這正好就是,老太太福了。
我們想這麼,也是不能的。
賈母又回道:還有什麼福,
不過是些個,老廢物罷了。
說的這大家,都笑出了聲。
賈母又笑道:我剛才聽見,
鳳哥兒說的,你帶了好些,
鄉下瓜菜來,叫他快派人,
收拾收拾去,我還正想個,
地里現擷的,瓜兒菜兒吃。
外頭買來的,不像你田裡,
地里的好吃,劉姥姥笑道:
這是野意兒,不過也就是,
吃個新鮮勁,依我們想的,
倒是魚肉吃,只是吃不起。
賈母又問道:今兒既認了,
這門的親戚,別空空兒的,
就回家去了,不嫌我這裡,
住兩天再回,我們這府上,
也有個園子,這園子裡頭,
也是有果子,明日也嘗嘗,
後帶些家去,你也是算了,
看親戚一趟,鳳姐兒看見,
賈母他喜歡,便也忙留道:
我們這府上,不比莊子上,
他的場院大,不過空屋子,
還是有兩間,你住兩天罷,
把你們那裡,新聞故事兒,
倒是說些來,給我們眾人,
及老太太聽,賈母笑答道:
鳳丫頭別再,拿他取笑兒。
他是鄉屯裡,一個老實人,
那裡擱的住,你在打趣他。
說著又命人,先抓了果子,
與那板兒吃,板兒見人多,
他又不敢吃,賈母又命人,
拿些錢給他,叫小麼兒們,
帶他外頭頑,姥姥吃了茶,
便把鄉村中,所見所聞的,
事情說出來,賈母也益發,
覺得有趣味,正在說著話,
鳳姐兒令人,來請劉姥姥,
去吃晚飯了,賈母將自己,
喜歡的菜品,揀了幾樣的,
命人送過去,與劉姥姥吃。
鳳姐也知道,合了賈母心,
吃了飯之後,又打發過來。
鴛鴦忙命令,老婆子帶了,
劉姥姥洗澡,自己挑兩件,
隨常的衣服,給劉姥姥換。
劉姥姥那裡,見過這般行事,
忙換了衣裳,坐賈母榻前,
又刮腸搜肚,尋些話來說。
寶玉姊妹們,也都在這裡,
安靜的坐著,他們也何曾,
聽見這些話,自覺比那些,
眼瞎說書人,說得還好聽。
那個劉姥姥,雖是村野人,
卻也生來的,有些個見識,
況年紀老了,世情上聽到,
或經歷過的,一些趣事聞,
倒見頭一個,賈母高興,
第二見這些,哥兒姐兒們,
都是喜愛聽,便沒了說的,
也編出話來,乃出口說道:
我們村莊上,種地種菜的,
春夏秋冬的,風裡雨里的,
那有個坐著,這個的空兒,
天天都是在,那地頭子上,
作歇馬涼亭,什麼沒見過,
奇奇怪怪事。像去年冬天,
連下幾天雪,地下積壓了,
三四尺厚雪。那日起的早,
還沒出房門,只聽這外頭,
突然柴草響。我想必定是,
有人偷柴草,我爬著窗戶,
眼兒瞧一瞧,那人卻不是,
我們村上人,賈母回答道:
必定是過路,客人們冷了,
見現成的柴,抽些烤火去,
也是常有的,劉姥姥笑道:
並不是客人,說來也奇怪。
老壽星想的,當是什麼人?
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
標緻小姑娘,梳著溜油頭,
穿大紅襖兒,白綾的裙子,
剛說到這裡,忽聽這外面,
人吵嚷起來,又聽見人說:
這不相干的,別唬老太太。
賈母等聽了,忙問怎麼了,
丫鬟回道說,南院馬棚里,
發生一火災,已經救下了。
賈母最膽小,聽了這個話,
起身扶了人,出至這廊上,
過來瞧一瞧,只見東南方,
火光猶白晝,賈母也唬的,
口內念佛音,忙命府上人,
去神前燒香,王夫人等人,
也忙都過來,向賈母請安,
又回賈母說,火勢已下去,
老太太還請,進房間去罷。
賈母駐足看,著火光息了,
方領眾進來。寶玉便忙著,
問那劉姥姥:那個女孩兒,
冬天大雪地,為何抽柴草?
倘或凍出病,何苦而來呢?
賈母回答道:剛才說柴草,
惹出火來了,你還在問呢。
別說這個了,再說別的罷。
寶玉聽此言,心內雖不樂,
也只得罷了,劉姥姥便是,
又想了一篇,對眾人說道:
我們莊子上,有個老奶奶,
今年九十多,他天天吃齋,
心中常念佛,誰知就這個,
感動了菩薩,夜裡託夢說:
你這樣虔心,不該絕後的,
如今奏玉皇,給你個孫子。
原這老奶奶,只一個兒子,
這兒子也是,生一個兒子,
好容易養到,十七八歲上,
突然就死了,哭的什麼似。
後果然又是,生養了一個,
今年他小的,才十三四歲,
膚白似雪團,聰明又伶俐。
可見這些個,神佛是有的。
就這一夕話,實合了賈母,
王夫人心事,連那王夫人,
也都聽住了,寶玉他心中,
只是記掛著,抽柴的故事,
因而悶悶的,心中在籌畫。
探春因問他,你因為昨日,
擾了史妹妹,咱們便回去,
商議邀一社,便又還了席,
也請老太太,過來賞菊花,
這個竟何如?
寶玉笑答道:老太太說了,
還要擺桌酒,還那史妹妹,
叫咱們作陪,先等著吃了,
老太太的酒,咱再請不遲。
探春便說道:越是往前去,
天就越冷了,老太太他人,
未必會高興,寶玉笑答道:
老太太這人,喜歡雨雪天,
下雨下雪的,不如咱們等,
下那頭場雪,便請老太太,
賞雪豈不好?咱們下雪中,
在雪下吟詩,也更有趣了。
林黛玉笑道:咱們在冬天,
雪下吟詩好?依我說來看,
還不如弄來,一捆柴火的,
雪下抽柴火,還更有趣兒。
說著這句話,寶釵等眾人,
也都笑了小,寶玉未言語,
瞅了他一眼,也不曾答話。
一時便散了,背地裡寶玉,
拉了劉姥姥,細問那女孩,
劉姥姥只得,編了告訴他:
那原是我們,莊北沿地上,
有個小祠堂,那裡供奉的,
不是一神佛,當先有一個,
什麼老爺的,說著想名姓。
寶玉又問道:不拘他名姓,
你不必想了,只說下緣故,
這個就是了,劉姥姥答道:
這個老爺子,他沒有兒子,
有一位小姐,名字叫茗玉。
小姐便從小,知書識字的,
老爺和太太,便愛如珍寶。
可惜這一個,茗玉這小姐,
生到十七歲,一病就死了。
寶玉聽此言,便跌足嘆惜,
又問他後來,到底怎麼樣。
劉姥姥答道:因為這老爺,
還有他太太,因思念不盡,
便蓋了祠堂,塑了這茗玉,
小姐的雕像,也派人過去,
燒香撥火的,如今日久了,
人也沒有了,廟也是爛了,
那個像倒是,成了人精了,
寶玉忙答道:不是成精了,
規矩這樣人,雖死而不死。
劉姥姥答道:真阿彌陀佛!
原來如此的,不是哥兒說,
我們都認為,把他當成精。
他時常變了,各種人出來,
在各村莊上,店道上閒逛。
所以我才說,這抽柴火的,
應就是他了,我們村莊上,
有人還商議,要打碎塑像,
平了這個廟。寶玉忙說道:
真的如此做,若是平了廟,
那罪過不小,劉姥姥答道:
幸虧哥兒們,已經告訴我,
寶玉回答道:我們老太太,
還有那太太,都是答善人,
合家大小的,都好善喜舍,
最愛這修廟,塑神的活兒。
我明兒倒是,做一個疏頭,
替你化布施,你就做香頭,
等攢了錢後,把這廟修蓋,
再裝潢泥像,每月也給你,
香火錢燒香,豈不是好的?
劉姥姥答道:若果然這樣,
我托小姐福,有幾錢用了。
寶玉又問他,地名和莊名,
來往之遠近,坐落在何方。
劉姥姥他便,順口胡謅來。
寶玉以為真,便回至房中,
盤算了一夜,次日一大早,
便出來給了,茗煙幾百錢,
按著劉姥姥,說的那方向,
還有那地名,著茗煙先去,
先勘察明白,待其回來後,
再做其主意。
那茗煙去後,寶玉左等了,
他也是不來,右等也不來,
急的熱鍋上,螞蟻一般的。
好容易等到, 太陽日落了,
方見這茗煙,興興頭頭的,
回來回稟道,寶玉忙問道:
可曾有廟了?茗煙笑回道:
爺聽的也是,不是太明白,
叫我好找的,那地名座落,
不似爺說的,所以找一日,
找到東北角。一田埂子上,
才有一破廟。寶玉聽他說,
喜的花怒放,眉開眼笑的,
忙對他說道:劉姥姥是個,
有年紀的人,一時錯記了,
也該是有的,你說你見的。
茗煙回話道:那一個廟門,
倒是朝南開,也是稀破的。
找的沒好氣,一見了這個,
我說可好了,連忙進去看。
一看他泥胎,這倒唬的我,
跑了出來了,活似真一般。
寶玉喜笑道:他能變化人,
自然有生氣。茗煙拍手道:
哪裡有什麼,女孩兒人家,
倒竟是一位,青臉紅髮的,
發病瘟神爺,寶玉聽此言,
便啐了一口,罵著茗煙道:
你真是一個,無用的殺才!
就這點子事,也是干不來。
茗煙回答道:二爺又不知,
看了什麼書,或者是聽了,
誰的混話了,竟然信真了,
把這沒頭腦,沒正經的事,
派我去碰頭,又說我沒用?
寶玉見他急,忙撫慰他道:
你別這樣急,改日閒了時,
你若再找去,若是他哄我,
自然是沒有,
若真是有的,你豈不也是,
積了那陰騭,我必重重的,
給你賞錢呢,正在說著話,
只見二門上,小廝來說道:
老太太房裡,一個姑娘們,
站在二門口,來找二爺呢。
不知是何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