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心性
陳知行危險麼？
如今的天玄界中，或許就只有石昊和王霖這兩個徒或許只有石昊能問的出這句話。
作為陳知行大徒弟的王霖心中，對自家師傅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是有著基本的印象的。
至於外人？
一個在整個中州掀起災難，引發億萬人口死亡的魔道巨孽，無論其這樣做的理由是因為什麼，都不礙給他加上一個危險的標籤。
至於對沒有聽說過這些事的人而言，陳知行身上雖然沒有血氣滔天，似乎看上去還算是平和，可是在那些靈覺銘感之人的眼中，陳知行身上背負的業力卻是比之那頭天狐也差不到哪裡去。
妥妥的滅世級大BOSS。
這樣的人，怎麼能用危險一詞來形容呢？
魔尊二字，既可表達一切。
對於月湖福地里的月熊一家而言，哪怕陳知行不對他們下手，它們優秀的靈覺也無法讓它們忍受長久的呆在陳知行的身邊，因為那對它們而言，既是正常人以無防護的情況下在懸崖邊睡覺，熊生緊張，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這種壓力逼瘋。
於是乎，在陳知行抵達月湖福地的第二天，沒等石昊再次提出要帶熊三走，月熊一家就已經提出『它們在福地里居住的時間太久了，希望能夠出去逛逛』，一窩熊還邀請石昊一起。
嗯，此時的石昊，在它們的言中與護身符無異。
對此，石昊卻是十分的驚訝。
「要出去，你們打算去哪兒。」
「我們打算去天斷山脈外的世界轉一轉，去看看東南方向的溫暖洋流，也去北邊的冰雪汪洋處見一見世面，聽說那邊有一種皮毛顏色純白的遠親，我們夫妻正好帶著三個孩子去串一下親戚。」
月熊王說著話時，整個人都彆扭的要死，是那種讓你一看就知道它在說謊的彆扭，更別說這種文鄒鄒的說法方式，完全就不像是它能說出來的。
可就是這樣，石昊卻還是同意了。
「你們若是想去就去吧，嗯，我大概沒辦法與你們同行，因為師傅在甘州這邊的事情，還需要我來處理。」
「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我家小三挺捨不得你的。」
月熊王嘴上說著可惜，可臉上卻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意，就差明說自己一家這次可以脫離苦海的話了。
「那要不要我送送你？」
「萬分感謝！」
月熊王一家的行動性很強，幾乎是上午剛和石昊說要離開，到了中午時就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月湖秘境。
待到它們走後。
福地內，石昊坐在月竹祖根旁，雙目無神的仰望著福地那並不算高的天空。
熊王一家那舉家逃亡的態度，是真的刺激到了他。
「我知道，師傅是做過一些讓人害怕的事，可師傅對這月熊一家並沒有什麼惡意，甚至中間還有著一個我，這樣都不能令它們放心麼？」
石昊能理解月熊一家的想法，可感情方面卻讓他不能接受。
其實他什麼都明白。
月熊一家怕的並不是一個喜好殺人的人，怕的是一個修為比它們高，且高到讓它們無法反抗的強者。
是啊。
正常人都不會害怕竹籠里的蛐蛐，哪怕它們與同類血戰過無數次，用自己那尖銳的獠牙收割了無數同類的生命，正常人依舊不會懼怕這些小蟲子，甚至還會以驅使它們戰鬥為樂趣。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任何擁有智慧的未曾被馴化的弱小者，在見到人類後所產生的第一想法，都是逃的遠遠的。
因為人類與它們而言，實在是太過於強大了，哪怕這個人對它們而言並不惡意，可就算是這樣，人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造成它們的死亡。
對月熊一家而言，陳知行就是這樣的一個強大存在。
而對整個天玄界而言，幾乎所有的長生境強者，都是這種超規格的存在。
如果有得選，沒人願意呆在這些動則雷雲密布，一念興則天災橫行的存在身邊。
「所以，修為越高就越要忍受孤獨麼，師傅是這樣，將來的我，是否也要面對同樣的情形。」
石昊迷茫了。
第一次對修行產生了些許倦怠，感覺提升境界對他而言，可能並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畢竟得到了些什麼，就一定也會失去一些東西。
這二者之間的因果是註定的。
沒人能夠改變，也無從更改。
因為月熊一家的離開，石昊整個人進入了修行的懈怠期。
他的情況，陳知行自然是發現了的。
可他沒去管。
作為師傅，陳知行可以教導石昊做人的道理，為石昊解答修行上的疑惑，甚至可以替他解決一些眼下石昊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可是像如今這般的心結，卻只能由石昊自己去開解。
若是石昊能自己走出來，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對於今後的修行之路亦是會有一些好處。
若是走不出來。
那這個弟子就是廢人一個了。
別管其修行在好，天賦再高，可若是解不開這種心結的話一個患有恐血症的外科醫生，該如何去為病人動手術？
不過陳知行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期間不斷的讓石昊去和天劍老人學著處理事物，甚至還准許了石昊替鐵劍門出手，在鐵劍門吞併其他小門派時，准許石昊壓陣，甚至親自動手。
說到底，在陳知行看來，石昊的心態產生，只能歸結成一句話。
「這孩子還是不曾入世，對這個世界接觸的太少，為人心性還是太過善良了些.嗯，你幫著他多鍛鍊一下。」
以上的話，是陳知行對天劍老人說的。
天劍老人聞言也是稍稍愣了下，卻也很快的理解了陳知行話語中的意思。
世家子弟沒被社會毒打過，放出來歷練一下長長見識，而陳知行則是需要他這個老江湖來幫著掌握其中的度數，一方面需要讓石昊經歷一些事情、鍛鍊一下心性，另一方面又不能把孩子的心性給徹底弄崩了，弄成一個心性扭曲的廢物。
這種事情，天劍老人自然是可以勝任的。
帶孩子嘛，對他來講並不難。
於是乎。
接下來的整整一年，在鐵劍門吞併周邊勢力的時候，天劍老人就把石昊給帶在身邊。
一方面帶著他處理一些甘州修行家族的反抗，另一邊又教導他該如何去處理這些人。
道理都是相同的。
既然石昊感覺修行一道會讓他走到一種高處不勝寒的處境，那就讓他理解一下，修為不夠將會是一種多麼絕望的下場。
作為甘州排得上號的勢力的掌門，統領鐵劍門八百年的神劍老人，做事自然是不乏手段的。
且做事的度，拿捏的很好。
就像是他帶著石昊走過幾個反抗的修行家族，要動手殺人時，都是只屠殺那些修為高的，天賦好的，至於普通的家族成員，則是統一收歸與鐵劍宗，讓其成為鐵劍宗弟子的劍侍。
劍侍，既是鐵劍門正常弟子平日裡驅使的奴隸。
這是一劑猛藥。
天劍老人就是在告訴石昊，若是你有修為，那麼伱遇到事情後就有選擇的權力，可你若是沒有，那麼你是否能夠活著，都需要看別人的心情。
短短一年的時間。
跟在天劍老人身邊的石昊，幾乎就看遍了這人世間的醜惡。
背叛。
出賣。
阿諛奉承。
屠殺。
嗜親。
兄弟反目。
這些在他看來幾乎是極惡的事情，似乎都不過是底層修士門需要時刻面對的一種日常，而他之所以沒經歷過，不過是因為他拜入了陳知行的門下，所以跳過了這一修士的『新手期』。
終於，又一次來到一處正在準備逃亡到放羊城的家族山門前時，天劍老人對石昊提出了要求。
「去吧，這一家上下是做奴隸生意的，近百年來接近十萬人因為他們而妻離子散，可以說算是全家都是惡人，石昊，這次就由你來動手吧。」
「.」
石昊不怕殺人，雖然他真的沒殺過人。
各種妖獸之類的，他也是殺了不少的。
可這一次。
望著眼前這一家被堵在山腳下，全家老小上百口人，修為最高者不過是通神境的修士家族，石昊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並沒有之前所想的那麼強。
身為強者，就該去挑戰更強者！
這是石昊的人生信條。
那麼，面對弱者呢？
哪怕這些弱者像是天劍老人所說的那般惡貫滿盈，可這些人.他真的要動手進行屠殺麼？
石昊猶豫了。
「前輩，屠殺這些弱者，對我而言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意義？弱者？「
天劍老人聞言也是笑了。
笑得這一次，他真的是在嘲諷，是在諷刺！
「石昊，你以為什麼是強弱，什麼又是戰鬥？」
「.」
「戰鬥的本質就是強者戰勝弱者，從不存在以弱勝強這一說，你勝過比你修為高的人，就代表你比他強，那麼你之前所作的就是你口中的欺凌弱小！」
「怎麼可能，修為比我高的人，怎麼就是弱者了？」
「為何不是？就因為他修為比你高，就不是弱者了？若是一個長生境的修士卻全身癱瘓的動彈不得，你只要輕輕的碰他一下就能殺死他，那麼他的修為是不是依舊比你要高，可對你而言，他不是弱者又是什麼？」
「.你這是在詭辯！」
「怎麼就是詭辯，戰鬥就是以強勝弱，從未有以弱勝強，難道你師傅就從沒教導過你，若是你遇到那種各方面都比你強的敵人，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逃跑？」
「.師尊不曾說過！」
「呵呵。」天劍老人冷笑，眼中亦是嘲諷滿滿。
就像是他所說的那般。
戰鬥從來都是強者勝過弱者，從不存在以弱勝強之說。
若是你戰勝了比你修為高的人，要麼是你的法器好，要麼是你的戰鬥技藝強，要麼是你的天生體魄驚人，要麼是對方忌憚你的家世背景，要麼就是你的運氣比對方好.總歸要有你比對方強的地方，不然你憑什麼勝過對方？
腦袋一拍，說贏就贏？
還是說，因為你石昊代表了正義？
可是要知道的是，正義這個詞語本身就是最大的背景，因為只有最強的一方把自己定義成正義，其他人才會捏著鼻子承認你，不然的話，你說你是正義，人家不承認，反過來說你是罪該萬死的邪魔，你又能如何去應對？
至於所謂的臨戰爆種，那也是你過去積累的底蘊比對方強，運氣也比對方好，要不然憑什麼是你戰鬥時突破，而不是你的敵人？
年紀到了天劍老人這個階段，見識過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的爭執瑣事後，就可以說把這個世界看的再明白不過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這世間亦沒有什麼是他不能夠理解的！
左右不過是一件發生過的事情，換了個新的外表，又重複上演了一次罷了。
至於石昊此時的態度。
在天劍老人眼中，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軟弱。
他是這般想的，亦是這般對石昊說的。
「石昊，老夫實在是想不通，軟弱如你這般，為何能夠有幸被尊上收尾弟子？」
「我」
「你和尊上一點都不像，你怎麼不想想，若是尊上如你這般的軟弱可欺，缺乏手段，那尊上的一家人豈不是早就.呵呵，這些話老夫不該說，甚至不敢去想，可是石昊，若是把你換到尊上的那個位置上，今日的老夫怕是敢對你吐口水，因為你在老夫的眼中就是一個廢物！」
「天劍，你不要逼我，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殺人！」
「老夫逼你？難道老夫說的不對？你難道不是個連殺人都不敢的廢物？若你不是，又怎麼會把老夫所說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做出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
「廢物就是廢物，哦，老夫似乎聽尊上說過，你小時候在家中被親族抽出了修行的根骨嫁接到了你兄長的身上？」
「天劍！！！」
「哈，在老夫看來，你家人做的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因為你家人早就看出你是個廢物的本質，正是因為你是個廢物，這一身修行資助留在你身上就是浪費，還不如抽出來贈與家中的其他傑出之輩，不然來日若遇大敵臨門，難不成在敵人屠殺你全家的時候，還要你去分辨對方是不是弱者再決定是否要去動手嗎！」
「天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