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點燃

  第448章 點燃

  陳知行實在沒想到,自家這位祖宗居然在最後得這段時間裡給自己準備了這樣一份大禮。

  一位長生境的人情,或者直接說是一條命。

  雖然他在這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位李二化羽仙尊的事跡,可但從對方是和一妙真君一般的聖地之主的身份,就能夠知曉這個人情究竟是多麼的珍貴。

  「好了,這已經是老頭子我壓箱底的東西了,今天歸你了,你放心,這個消息只有你和李二知道,李二也只會認你一個,就算有其他陳家人去找他,他也不會認可的。」

  「老祖,您為何不把這個消息留給家族?」

  「他們用不上。」陳天沉拍了拍自己的老腿,語氣變得平淡:「現在的陳家就像是沒去北海之前的我一樣,老胳膊老腿看起來也算硬朗,可前面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我把這個人情給了他們,就和那隻老王八把金性仍在我面前一樣。

  渴望得到,可真的放在他們面前,卻發現只是鏡花水月。」

  您老還整出點文藝的意境。

  陳知行無奈。

  他沒聽懂,可多多少少也聽得出,大概是海外的陳家處境同樣不好,表面上看起來依舊是一方強大的勢力,可骨子裡卻已經被啃食的差不多了。

  守城可以,進取無路。

  想了想,陳知行還是問了一句:

  「您老還打算讓我去海外麼。」

  「讓你去?讓你把海外的家族折騰成和紫薇山一樣麼?」

  把最後這個秘密交出來後,老頭似乎就沒什麼在乎得了,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知道我之前帶著青州那些人去北海的時候,是怎麼和他們說的麼?」

  「呃,怎麼說的?」陳知行眨了眨,對於這個,他還真挺好奇的,據他所知,當初跟老頭北上那群絕顛境,似乎和陳家的關係說不上好,按理來講應該不會和老頭有多深的關係,至少不會好到可以一同狩獵長生玄龜的地步。

  「哈哈哈,我和他們說,你這小東西獨的很,一路晉升過來那就是一片屍山血海,走到哪兒死到哪兒,做的比一些金性轉世還要毒,加上那會兒你已經快要突破到絕顛了,四周還能成為伱墊腳石的不也就剩下他們了,他們要是不想死,就趕緊出去躲一躲,免得遇到你這個煞星!」

  說這話的時候這老頭直樂,似乎是想到了那群『老朋友』當時的表情,和後續幾乎是逃難一般的逃離青州的場面,那可真的是太有意思的!

  陳知行:「.」

  內心一句『臥槽』憋著沒罵出來,陳知行一想,似乎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兒。

  可這事兒能賴他麼?

  能!

  哦,那沒事了。

  想一想自己這一路上崛起的過程,的確是走到哪兒死到哪兒,而在自己從雪域高原歸來後,又一直龜縮在江州,附近的絕顛境不害怕才是奇怪。

  江州本就是陳家的地盤,絕顛還被禍害了一次,泗州司空家直接被滅了門,而青州的孟家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面對這樣的一個比金性還毒的煞星,換成他是那些絕顛也得跑!

  不過好端端得,老頭怎麼忽然說起了這個?

  「嘿嘿,怎麼樣,老頭子說的話沒錯吧,你這煞星不光禍害別人,甚至連自己家都沒跑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年多,結果你就玩了把大的,直接把紫薇山封了,跑去中域找大羅道地的麻煩嗤嗤。」

  陳天元口中發出一陣怪笑:「你是不知道,在得知你和大羅道地發生衝突之後,那些早先隨我離開的老東西是怎麼謝我的,那感激的模樣就像是我是他們的親爹,恨不得給你祖宗我擺個排位每天供著了。」

  「.」

  「爭氣!你小子是真爭氣!」

  「.」

  「給你祖宗我長臉了!」

  「.」

  「別慫!不就是一大羅道地麼!干他!」

  「.」

  「唉,這話我也就說說,你要真干,也等我先死了再說。」

  「哎」

  老頭的身體沒好上幾天。

  前半個月還能支撐著在紫薇下到處走,時不時還要陳知行陪著去臨江城裡轉一轉,等到後半個月,就只能躺在床上氣色一天不如一天。

  可哪怕是躺床上了,這老頭也不消停,一邊給陳知行說著當初陳家是如何在江州立足,一邊又說著眼下這座臨江城是如何建立起來的。

  這些都只是表象。

  之所以在把秘密交給陳知行後,還非要拉著他陪在身邊,不是老頭怕死,而是在用自己最後的這點生命,給陳知行上最後一課。

  一個對陳知行而言,幾乎要比化羽真君那個人情還要重要的一課。

  就像當初他的爹,那位長風真君給他上的那一課一樣。

  他在借著自己死的機會,讓陳知行知道,一個像他這樣的絕顛,是如何被那些道主們徹底啃食光的。

  先是精氣神以肉眼可見的迅速衰敗,隨即身體氣血以一種讓陳知行難以理解的方式流淌向靈界,最後維持其生命的道行再一次次被啃食,只剩下一個幾乎乾癟的骨頭架子。

  這一過程自然而然,就好像是一種藝術。

  可臨到最後一天時。

  這一切卻又停止了。

  就在陳知行的眼皮底下,陳天元那乾癟的靈體忽然被一種來自靈界的火焰點燃,如烈火焚燒一般的靈體使得陳天元整個人似乎又煥發了活性一般,不但沒有了之前那副死相,反倒是生出些許『返老還童』的意思。

  白髮換青絲。

  肉眼可見的,臉上的褶皺褪去,陳天元的人似乎也清醒了過來,外貌也定型為四十歲左右的中年。

  能從床上坐起來,甚至能跑能跳。

  老頭自己對此並不意外,只是對還守在他身邊的陳知行笑道:

  「這一次,老頭我是真的要死了,僅剩的靈性點燃靈體,等到待會兒燒乾淨了,你就找個地方先把我埋了,等到來日紫薇山歸來再把我移到山上,就算不辜負我們祖孫一場。」

  「.」

  陳知行緩慢的點著頭,像是整個人還沉浸在之前半個月那一場『盛大的分食之宴』中,沒有回過神來。

  「不出意外,待會等我斷氣後,某個人會來,你可以和他聊聊,不過我勸你別,咳咳,別被他身上的絕望氣息給傳染了。」

  「好。」

  「這個世界雖然不咋地,可你還是好的,哪怕是不喜歡這個世界,也別自暴自棄,那些事兒沒意義。」

  「嗯。」

  「與其去自愛自憐自暴自棄,不如想辦法著手解決,不有一句老話是這麼說的麼,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我懂。」

  「哈哈哈哈,懂就好,懂就好啊,可惜,這種連你這個小輩都懂的道理,某些人一把年紀了,卻還是鑽進牛角尖里走不出來了,哈哈哈哈」

  陳知行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

  看著在大笑聲中,陳天元就這樣靈體燃盡,隨即嘴角掛著笑容的向後倒下。

  沉默。

  過了片刻,待到某個這個月幾乎是跟在老頭身後一路伴隨在左右的人,終於自暗中走出後,陳知行一邊低頭替老頭兒整理遺容,一邊出聲道:

  「不是說靈體被點燃後,還能活上一個下午麼,怎麼老頭他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就燒沒了。」

  「能燒一下午的是長生,天元前輩不曾踏足,靈體也早已被掏空,既像是被火點燃的絲絹,火一過就燃光了。」

  「是這樣啊。」

  陳知行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隨即看都不看身後這位據說來頭很大,大到甚至能讓大羅道地退步的仙尊,只是輕柔的把老頭的遺體盛放進早已準備好的棺木當中。

  也沒和這位化羽真君打招呼,既帶著棺木消失在這件小院。

  化羽真君見狀眉頭稍皺。

  陳天元對這個孫子說過的交代,他自然是全都聽到了的,甚至陳天元所說的一些話,本就是專門對他這個『欠債者』說的。

  按道理來講,陳天元死後,他又露了面,那麼這個替陳天元收屍的子孫,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應該和他進行一些交流,哪怕是有了之前陳天元的吩咐,也應該與他確定一下之前陳天元所說的那個『人情』,還算不算數。

  可陳知行的做法.

  想到那孩子這一個月以來,在陳天元面前流露出的表現,再想想自己露面後,其那副淡然的表情,李二不難得出一個答案。

  「這小子這些天來做出的對我的重視都是裝的,他只是在哄陳天元開心,讓陳天元覺得他好歹為整個家族留下了希望,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一份屬於他陳天元的傳承,而且真的對其看好的子孫很有幫助。」

  說出這句話後,李二再看向陳知行離去方向的目光,既變得十分讚賞。

  一個人,不在乎他這位化羽天尊的人情,可以是傲,也可以是蠢,甚至可能是裝的。

  可若是一個人明明不在乎,卻能夠像是陳知行這般,願意在即將過世的先人面前,做出這副姿態.

  李二希望自己家裡也能出個這樣的後代!

  不管是傲是蠢他都認!

  哪怕是裝出來的,他也能捏著鼻子認!

  李二身為化羽仙尊,自然不會去追著陳知行這個後輩說些什麼。

  只是看著陳知行把陳天元給葬下,又看著其在墓碑前守了一天後就選擇離開。

  從始至終,李二都沒選擇再次露面。

  直到陳知行走後,李二才選擇來到陳天元的墓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前輩,受教了。」

  已經死了的陳天元自然沒辦法回答他的話。

  李二也不在乎。

  在行禮過後,既靠著墓碑坐下,且從衣袖裡拿出個酒葫蘆來,一邊嘮叨著什麼,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

  嗯,畫風顯得很孤獨。

  或者說,李二本身就很孤獨。

  一路走至如今『仙尊』位置的他,本就已經沒人能夠和他平等交流,如今隨著最後一個他欠了人情的故人逝去,大概整座東玄州,都再沒人可以令這位仙尊去高看一眼。

  高處不勝寒。

  和李二想的差不多。

  陳知行是真的不在乎他這位東玄州的仙尊,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哄陳天元開心罷了。

  什麼仙尊,天尊,長生,真君,道主.亂七八糟!

  不管名頭叫的多響,可又能和百年後石昊的一戰否?

  若是敵不過,石昊哪兒來的無敵之名。

  若是敵不過,陳知行又何必在乎他。

  相比起這些所謂的名頭和人情,真正讓陳知行在乎的,則是老頭臨死前給他上的那一課。

  「原來道主們是這樣進食的。」

  沒有一妙真君所描述的那般血腥,也沒有陳知行原本以為的那般神秘。

  就是簡簡單單的借用一些靈界的權柄,對同一大道的後來者進行收割而已。

  之所以顯得神秘且不為人知,不過是因為靈界的力量本就隱秘,再加上平時的收割度比較輕微,讓尋常修士難以發現。

  只有到了一個類似陳天元這般的絕顛巔峰修士將死之時,這種收割才會因為加大力度從而變得能夠讓人察覺。

  且就算是這樣,想要見到這一幕,最低也得有長生真人的境界才行。

  「這般想來,當初長風老祖展示給老頭兒的那一幕卻是白瞎了,一下午的時間,但凡老頭的看出來點兒什麼,也不至於還會入了五行道主的道,導致這輩子都被困在絕顛不得存進。」

  想到之前的一幕,陳知行的心裡甚至有些羞恥的羨慕。

  羨慕陳天元有個好爹,燒的足夠久,不像是他,只有個好祖宗,且燒的不夠久。

  「若是能給我半天的時間,我大概能學得會這一番操作?」

  先是疑問句,隨即化為肯定。

  隨即陳知行則是為自己生出的這個念頭而羞恥。

  老頭臨死了,還給他做貢獻,結果他卻嫌棄老頭不夠給力?

  人言否?

  「可我好像,真的就差這半天的時間啊。」

  羞恥過後,則是對自身道路的準確認知,他知道,哪怕是羞恥,事情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

  甚至與,若是他真的能通過這種方式,從而學會這種手段的話,似乎他就是不進入靈界,也可以嘗試一番掌握這種屬於道主的能力。

  哪怕之前沒人這樣做過。

  可他能!

  對於自身的悟性,陳知行是很有逼數的。

  開掛級別。

  只要路能走通,他就能走。

  只要有人成功,他就必成!

  (本章完)